他们都决定不再往前走了,既然每天的内容就是吃饭睡觉打牌打兔子,最多也不过是,天冷加件衣服,天暖减件衣服,刮风下雨收衣服,天睛把床单晒一晒。再往前走,他们就该怀疑人生了。
这里面似乎只有每日例行的围猎值得一观,一群人象保龄球一样飞速接近又弹开,步法配合等等对于功夫游戏很有参考价值,艺术来源于生活,功夫也是。但为了这勉强算得上精彩的一个钟,就得忍受另外那沉闷的23个钟,实在有点不值得。固然有人可以为了学功夫在少林寺外跪上好几天,象功夫兔这样每天被KO做下酒菜的老师还是免了吧。
回程的时候,恐2030想起他看过的一部电影《倒带人生》。不过那只是叙事的倒退,他们这却是真正的倒退。倒退着行走,倒退着下楼。牌从桌上倒退回手上,再从手上倒退回桌上并码得整整齐齐。饭从嘴里倒退回碗里,再倒退回锅里。水从嘴里倒退回杯里,再倒退回壶里。
那只神奇的兔子也从一堆碎骨头自动合体,离开烤架回到砧板,再从开膛破肚中满血复活,以强大的功力迫得他们步步倒退,然后一甩头潇洒地弹开一位武林高手的神爪,再一屁股弹开另一位高手的飞铲,左冲右突,迫得他们手忙脚乱,最后成功退回洞里。而那神奇的倒退神功还在迫使他们步步远离它的洞口。
那只袭击过东方肿的苍蝇也故伎重施了一回,不过这回他早有准备,只当它是在车窗外扑腾而已。倒退着飙车,唉,没劲。
看来水管穿越也就这样了,当视觉之外的感官连接都关掉,那情形也就跟坐高铁一样,倒退的景观相当于坐到了背对火车行驶的方向上。
不通2030想象他的人生轨迹就是这样一秒一秒的铁轨,他想起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回北方老家,因为可以坐火车,数着那卡嗒卡嗒卡嗒的声音,而周围是大人们打牌的声音,操着天南海北口音的说话声,小贩来回叫卖的声音,卖报纸的卖袜子的卖毛巾牙刷的,好不热闹,但他最喜欢的还是餐车经过时报出的那一串悠长的“盒饭啤酒饮料道口烧鸡瓜子花生。。。。。。喽”。每到一个小站停下就更热闹了,早已守候在此的推车一拥而上,人们上上下下,奔走交易。爸爸妈妈不下车,但是会打开车窗,看一眼本地的特色小食,立即就有人凑到窗下来,举着令人眼馋的好货,而爸爸妈妈多半会挥挥手示意他们走开,表示自己只是开窗透透气。而他也就眼巴巴地看着,直到火车再次卡嗒卡嗒地启动。
童年吃不到的那些好东西,后来屡次回到梦中来,伴随着火车的卡嗒卡嗒声。后来他独自到北方求学,独自坐火车,终于有机会买到每一站的小食,它们并不特别好吃,有些还相当难吃,总之不是童年想象的样子。看来,味道这东西,也跟时间有关。
他最后一次回老家,是送父母的骨灰回去,思之断肠。整洁的高铁,不再有餐车来来往往,站台自动售货,不复人头涌动,列车快又稳,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听不到那有节奏的卡嗒卡嗒声。就连时钟,也失去了滴答滴答的力量。整个世界都很静默。
然而在穿越时代,一切都来得及,他还是能够回到童年时代,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回到卡嗒卡嗒的火车和人声鼎沸的站台,吃到梦寐以求的时间小食。
他打开“不通”族的分布地图,发现每个秒区都有意识驶出了实验区,最远的已经到达活动区边界。他们发回了最后那个下山的视频,六个人稀稀拉拉的身影在山坡上拉得挺长,这是从六个人的视角组合出来的全景视频。东方肿背着预备分送给五位兄弟的干货走在最后面,从南宫不通的角度看去,他孤单的身影和三个巨大的LOGO一起定格在蓝天白云之下,这是那段视频的封面。
他想,假如他们这一小时的穿越速度算火车的话,到达年底的那几位哥们该算火箭了吧。
他在到达年底的那位同族的视频下留言——前辈为抢新闻也是够拼的哈?火箭速度!
不通2046——什么感官都没敢打开,怕闪到眼睛耳朵鼻子,还真有点宇航员的感觉。
不通2030——没闪到腰就行。
不通2046——只要不往外瞅就一切正常,根本没觉得在穿越,冰冻宇航员可能就是这样。
不通2030——呵呵,眼睛一闭一开,火星到了,再一闭一开,您已进入人马座移动服务区。
不通2046——想多了。您已到达灵狐山2031年1月3日上午10点,本次导航结束,穿越app很荣幸为您服务,祝您旅途愉快!
不通2030——哼哼,你就知足吧。你没听小A在课上讲吗?如果按照传统物理的换算,光速30万公里每秒,穿越1秒相当于穿越30万公里。昨天我还穿越到1980秒区给我族那位巨婴换尿片来着。
不通2046——不是不能乱采购么?哪来的尿片?
不通2030——用旧蚊帐旧棉被做的,好过整天拖地板。关键不在这里,关键是隔着50个秒区,等于伸手到1500万公里之外去换一块尿片。
不通2046——那古人什么‘决胜千里之外’和‘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岂非弱爆了?可能孙猴子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还有点可比性。
不通2030——不也没能逃出如来佛手掌心么?所以群里有人说佛祖的手掌心代表光速限,孙猴子再怎么跳也还在经典物理的范畴内,而佛祖,是量子范畴的。
不通2046——哼哼,果然还是‘佛在山顶等’。无论出来个什么新东西,总会有人说,佛祖早就想到了,易经早就讲到了,老子正是这个意思,悔不该不听孙子的。
不通2030——穿越这件事,可能庄子会比佛祖早一步等在山顶。
不通2046——不如你打几只兔子在山顶等,今晚聚聚?
不通2030——正有此意。碰巧想到咱爸咱妈了,今晚邀两个年轻人过来叙叙旧。
不通2046——喝酒就喝酒,别整这些眼泪汪汪的,怪尬的。
不通2030——喝酒不叙旧,叙什么?谈人生谈理想?人生都给你们这些糟老头过完了,理想都给我们这些油腻中年糟践完了。
不通2046——时间还不是大家伙一起挥霍掉的,怪谁?好比喝酒,你劝我我劝你,喝光算完。何必纠结假如当初如何如何也许会怎样怎样。
不通2030——好吧,今晚只喝酒,其它不谈。以后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验证一下各种‘也许’。
不通2046——就是嘛,改进人生是门大学问,需从长计议,改善伙食倒是近在眼前。
不通2030——好,我去准备一下,兔子干锅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