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里住了六个人,显得有点挤。一楼除了锅碗瓢盆,就只摆得下一张圆桌和六张凳子。二楼拿来当卧室,勉强将三套上下铺铁架床摆成个品字形。三楼自从不再被当作金色大厅,就成了棋牌室。夜里凉风习习,等于天然空调,六人晚饭后总要光着膀子在这里打上半宵牌,然后收起牌桌就可席地而卧。他们都喜欢睡三楼,半夜里一睁眼就能看到星空,有时还有月光洒进来,露营感满满。除了清晨常有夜雾从瞭望口飘进来极易着凉外,这里可比只开两个小窗的二楼强多了。但六人打地铺有点挤,得分出三个人去睡二楼。于是很自然地,就变成了打牌论输赢。
南宫不通有失眠症,偏偏连着睡了几晚二楼,弄得精神萎靡。但这天牌运却出奇的佳,连着赢了好几把。这不,刚起好的牌又是一水的拖拉机,他正要叫牌,突觉手上一空,有人将牌夺了过去。
——嘿,哪个。。。。。。
他刚要破口大骂,却见每个人都空着手,但都还保持着拿牌的姿势。跟他一样,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惊愕。
他猛一抬头,却见坐在对面的纳兰穷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手上拿着一把牌,不,应该说,那就是纳兰穷自己,长得跟他一模一样,身上的衣服也一模一样。旁边的东方肿身后同样站着一个东方肿,其他人也一样,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自己。
南宫不通知道自己身后必定也一样,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不,那正是他自己,而且嘴上叼着的烟头分明就是从自己嘴上夺去的,那一手牌,不用说也正在他手上。
“哥们,搞什么啊?还让不让人打牌了?”东方肿吼道。
他头脑慢半拍,却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说完才想起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你们。。。。。。为什么这样象?”
问得有点傻。如果这是有人成心要整蛊他们,心里想必乐开了花。
“因为,我们就是你们啊,哪有人跟自己不象的。”假南宫不通乐呵呵地说,声音跟真的一样。
“那你把烟拿稳点,烟灰别掉你兄弟头上了。”
果然那点烟灰差不多要掉到南宫不通的光头上了,看来对方就不是个会抽烟的人,虽然长着一模一样的光头。
假南宫不通丢掉烟头,看了一眼牌,“牌不错嘛,可惜了这一局。不过还是谈正事吧。”
他跨前一步,站着的另外五个人也都跨前一步。不过这个‘跨’是很令人费解的,因为他们直接穿过了坐着的这六个人的身体,就像穿过透明的空气一样。
坐着的这六个人几乎来不及惊讶,就见那六个人已经象空气一样融合成一个人,一个他们曾经无比熟悉但现在几乎遗忘了的人——独孤六侠。
他们也来不及思考一下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因为独孤六侠本来只是一个虚拟人物。或许是他们早就默认了他的真实性,既然他是由他们六个人拼出来的,理所当然也应该是真实的。或许是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已经领悟到,既然肉体只是空气,虚拟和真实的界限也就没那么严格。
独孤六侠站在场中,手上拿着一副完整的牌,笑呤呤地环视众人,就象刚表演了个魔术。而他们也象对他迟早要来有所预感一样,并不感到特别惊讶。
过了一会,众人才觉得有点挤,纷纷向外挪了挪,独孤六侠也熟不拘礼地坐了下来,变成一个七人圈。
“怎么现在才来?”西门恐第一个发问。
“等你们把兔子养好了。”独孤六侠道,他的声音悦耳,但有点空灵,似乎以此标记他是来自异世界的人,“其实也不用等,在你们这里看是隔了几个月,在我那里只是瞬息间事。”
“不懂。”
“待会你们就懂了。”
“要不,来点烤兔子?”东方肿问。
“不用。我不需要吃东西的。”
“你真是由我们组合出来的?”第五痛问。
“现在这副皮囊是。”独孤六侠笑道。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南宫不通问。
“猜猜?”
“从手机里出来的?”慕容疯问。
“不是。”
“从基站下来的?”东方肿问。
“不是。”
“从我们身体里出来的?”纳兰穷问。
“答对了一半。”
“意思是你一直潜伏在我们身体里面?”纳兰穷继续问。
“不,我这次来,倒换了好几回。”
“换车?”
“不,换身体。”
“不懂。”
“你活到2077年,你的身体也就延续到了2077年,再远,就得换一个人。”
“明白了,时空轨迹,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伸向未来的轨迹。”西门恐恍然,“你是顺着我们的身体过来的。”
“是别人的身体,你们太宅,没什么看头。”
他一指东方肿,“最后一段路才通过他拐上山来。”
“我?”东方肿一头雾水。
“对,”独孤六侠笑道,“你两天后有一次下山采购。”
“你怎么知道,假如我不去呢?”
“你一定会去的,你的轨迹早已凝固在历史中。你们每个人的,都是。”
“不懂。”
“我有点懂了。”第五痛说,“你是从哪个年代来的?”
“2100年。”
“好变态,居然通过人的身体穿越!”
“那你这次带了什么系统过来?”慕容疯问,他最近在追一部系统流小说。
“就是这个穿越系统啊。”
“任务呢?”
“我准备在山上搞一个穿越实验区,试验不同年代人的融合。”
“所以要养兔子?”
“对。”
“来的人多吗?”
“就你们六个人,每个人每个年度邀请一个年度代表上山。”
“不是很明白。”
“慢慢就明白了。”
“人什么时候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东方肿问。
“十来个钟以后就到。不用准备。你们今晚就跟我一起出发去迎接客人。”
“怎么去?”
“每个人顺着自己的人生轨迹走,有什么问题我路上再慢慢跟你们解释。”
“等等。”东方肿道,“十来个钟,得吃个宵夜再走。”
“其实你不用的,对于意识而言,饥饿只是一种生物钟惯性。”独孤六侠笑道,“不过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们都下去吃东西吧。”
西门恐白了东方肿一眼,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启这趟穿越之旅了。
众人闹哄哄地下楼,西门恐最后扫了一眼独孤六侠,他正在闭目养神,一只手上玩着那几副牌,似乎比赌侠还顺溜。
并不是每个人都象西门恐那么兴奋,毕竟事出突然,人人脸上都是既期待又忐忑,吃宵夜也算是个平复情绪的过程。直至此时他们才发现,跟独孤六侠其实并不熟,刚才那么自来熟实在有点意外。但对方既如此强大,拒绝似乎不可能。而且他们上得山来不就是要干大事的吗?他们迟迟不肯下山不就是等着什么事情发生吗?现在怎么叶公好龙起来了呢?虽然即将开始的事情跟最初的设想很不一样,跟一直以来的期待也很不一样,但总之是去干大事不是?
他们很想交换点意见,但又知道交换不出什么来的,最多交换彼此的担忧。
最后南宫不通拿出老大的派头说,“嗨,管它呢,我们不是六侠的爹吗,儿子能害爹吗?”
说罢鼠头鼠脑地往楼梯口瞄了一眼。
“没用的,”西门恐笑道,“他要出来也只是从你的身体出来。”
六人重新回到楼上坐定。
“看得出来你们有点犹豫。现在给你们最后一个选择机会,要不要参加实验?””独孤六侠问。
“如果我要说不呢?”第五痛问。
“你们今晚的记忆会被抹去,就当我没来过。”独孤六侠淡淡地说。
“这是要选药丸了啊?蓝or红。”慕容疯道。
“那你要不要参加呢?”
“蓝药丸红药丸都是药丸,参加吧。”慕容疯答道。
“就等这一天了。”西门恐道,“算我一个。”
“我也是。”东方肿道。
“日子都淡出鸟来了,我也参加。”纳兰穷。
“这么热闹的事,怎能少得了老衲?”南宫不通道。
“你呢?”独孤六侠问第五痛。
“你算准我们都会参加的对吗?”第五痛反问。
“大概率上会。你就说自己要不要参加吧。”
“那我。。。。。。还是参加吧。”第五痛道。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这仪式弄的,跟签生死状似的,不过有个仪式,表示他们受到了尊重,跟六侠至少在形式上是平等的。
“其实不妨告诉你们,这个药丸仪式并无多大意义。”独孤六侠道,“假设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半的概率选yes一半的概率选no,有多少种组合呢,2的6次方,64种而已。我可以反复抹掉你们的记忆,问上64次,大概就会有一次所有人都回答yes。“
”这个,比刑讯逼供还强大啊。“第五痛惨笑道。
看来跟这个超级智能讲仪式讲法律讲平等讲公平都是无意义的。
独孤六侠,”还有,我既然能进入你们的人生轨迹,就可以在你们的任何一秒钟跳出来,也就是说,在两分钟之内,我就有120个出口可以跳出来,这120次击球,差不多就会有两次全中。而你们的一天,就有86400秒。“
”假如我们之中有个人特别死心眼,就是不说yes呢?“西门恐问。
”一个人一天之中总会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一个月,一年呢?你们在山上的这一年,少说也有三千多万秒。”
“这个方法用来求婚,无往而不胜啊!”慕容疯吼道。
“太霸道了!”南宫不通感叹。
第五痛问独孤六侠,“你会试86400次吗?每次进来打个招呼,说明来意,问问题,清记忆,中途还允许我们吃宵夜集体商量一下,怎么着也得20分钟吧?”
独孤六侠,”不,我不是试86400次。我是同时进入86400个端口,所以我总的时间开销还是20分钟。“
西门恐,“这让我想起量子开锁,同时尝试所有的可能性。”
南宫不通,”对,对,就是这个,我刚想到这个什么霸权来着,量子霸权!“
西门恐,”在量子计算面前,经典计算就是个渣。”
慕容疯,“对,量子+穿越,就算她再女神,就算她七大姑八大姨全反对,求上一年,总有全点头的时候。”
纳兰穷,“那你可以写一本书,《我的三千万次求婚》。”
第五痛,“那我们现在这个结果是同时试了多少次的结果?”
独孤六侠,“这个,你们不需要知道。”
第五痛想,他还是裸拼app时那个超级智能,简单粗暴,不讲道理,绝对强势,永远强势,在他面前,这个经典世界就是个渣,秒秒钟秒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