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为天命使然!”一声叹息后,陈惠终于打破了沉默,表情无悲无喜却又像既悲又喜,“自遇魔盒之日起,陈氏之命运便随之改变。”
“陈哥,打断一下,从昨天到现在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你陈家传承的帛书中没有记录魔盒和龙牌的来历?”金丝帛书第一篇的作者叫陈信,是陈惠讲过的陈家本梁上君子故事中那个老人陈寔的儿子,也是魔盒和玄龙牌的第一代守护者,哦,玄龙牌是记录在金丝帛书中对龙牌的正式称呼,按理说,第一代守护人应该是对秘密知晓最深的人,但他在记录中却丝毫都没有提到,却很反常地对自己接到魔盒后的各种经历叙述的十分仔细,好像他在刻意回避。
“魔盒和龙牌的来历不在绢书之中,此乃先祖定下的规矩。”陈惠直接回答道:“为免绢书遗失,致旁人知晓秘密,先祖信公立下规矩,魔盒及龙牌来源只可口耳相传,不得见诸文字。”
“原来是这样,那它们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一切始于窦太后之密信,此后二人相见......”
“窦太后的密信?就是你之前和我提到过的,那个想要秘密见你家先祖的窦太后?”我顿时有些惊讶,昨天陈惠和我说汉朝的故事,我心里就揣测魔盒和龙牌或许和汉朝宫廷有关,毕竟古代能有龙标志的东西,没几个不是皇族专用的,只是现代的魔方怎么成了汉朝宫廷的东西,我是左右想不明白,玩着魔方的古代皇帝,这是什么画风?恶寒。
“事起皆有因,有因皆有果,因果循环不休,世人迷离不止,何曾想,一封密信,寥寥十数言,竟将我陈氏子弟困了足足四百载,一代一代,困于此千古秘密中始终不得解脱,唉......”
“陈哥,既然你认定我就是你们一直等的人,那么,这个担子就让我和你一起扛吧。”
“大师.......”陈惠看着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我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想表达下支持的意思,反而弄得他一愣。
“哦,忘了,陈哥你继续说。”没想到古人对身体的接触这么敏感,很平常的现代礼节放在这里居然差点闹个误会,以后得注意。
整了整情绪,陈惠继续说道:“先祖太丘公临终前数日方将秘密独传于其五子信,其余诸子皆不得而知,并反复嘱托:所传之人,不可选善智者,当选心性坚韧重诺之辈,以免密泄祸及子孙。”陈惠看着我略微顿了顿,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陈氏不得不防。”
我点点头,道理很明白,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
“事起之前因你已知晓,今日我便把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先祖太丘公当日见到窦太后......”陈惠语气一转,一个尘封在历史长河中四百多年的秘密便由他口中娓娓道来。
.......
“陈公来矣。”轻纱帷幔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洛阳宫城,南宫禁苑。南宫始于周公,扩于秦相吕不韦,自汉世祖光武帝中兴始定都洛阳后一直为汉宫阙,汉孝明帝永平三年新建北宫与南宫对应,筑复道,使两宫相连,此后南、北宫为皇帝、后妃的宫苑。
南、北宫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阙门,门两侧有望楼,南为朱雀门,东为苍龙门,北为玄武门,西为白虎门。南宫的玄武门与北宫的朱雀门经复道相连,南宫朱雀门作为皇宫的南正门与平城门相通而直达城外。朱雀门为尊,因皇帝出入经此门。
依密信所示上元节前一日日正之时来到白马寺旁一处肆店内等待,日上三杆,来了一辆宫中采买车,使者向我出示了窦太后的手诏,察之无误,依使者的所示,服下一粒药丸,十个呼吸后便不省人事,等再次醒来时,便已身处南宫禁苑之中,而面前便是窦太后窦妙。
“故大汉大将军府掾属颍川陈寔拜见太后!”听到窦太后的问话,紧身跪拜,向太后行礼,但或许药丸之力仍有残余,宿醉之感甚重,四肢发软,目眩神迟。
“大将军已去,吾亦非昨日那个太后矣。”苍老而悲凉的声音传来,帷幔揭开,一个满头白发神色晦暗的老妇人出现在眼前,珠钗环佩,华服披身也不见有一丝神采,当年那个“杀尽后宫美女千万,亦难平我无宠之怨”的蛇蝎毒妇,那个因犹豫不决而致族灭国困的优柔寡断的大汉第一权势之人,终尝苦果,惜乎窦将之激愤慷慨,亦不免伤感,天不佑我大汉,贤良忠直之人一一俱皆亡故,阉党专权,大汉天下怕是再难回转了。
“陈公快快请起!”失神中,窦太后亲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我。
“太后,今日召陈寔来是为......”遇到故人,心中情绪繁杂,但此时此地危机重重,并非叙旧之时。
“陈公,当年因吾一念之差,落得如今地步,心中悔恨,万语难言,此生已无所恋亦无所求,但每念及吾母亲及族人远处蛮荒日南郡,烟瘴毒物,性命时有堪虞,心中痛苦无以复加。”太后痛哭流涕。
“太后,陈寔无能不能解太后之忧,实心有余而力不足矣,今时今日,寔仅一介草民尔,无官无职,亦无兵无粮,进不能见皇帝陛下,远无越山跨河去日南之力,实愧对窦将军之英灵。”
“本宫知尔素与中常侍张让有旧,皇帝对张常侍言听计从,更言常侍乃其父,今欲请陈公托其向皇帝进言,可否?”太后期盼的眼神让我如芒在背,心中痛苦。
“太后,陈寔乃一介草民,不足挂齿,但草民心中也有坚持,与宦官为伍,吾所不愿。”纠结中,我还是依着本心拒绝了太后的请求,看着太后由期颐转为沉寂,心中叹息,只好开口劝道:“太后,如今皇帝昏聩无道,竟大封宦官,曹节为长乐卫尉,封育阳侯,王甫为中常侍,朱瑀、共普、张亮等六宦皆为列侯,余十一人为关内侯,群小得志,忠直贤才之士不得寸进,士大夫皆丧气,此等帝王,终将耗尽我大汉气数,国朝危殆,覆巢之下无完卵,他日天下凶凶兵戈烽起,日南虽远或可偏安一隅,侥幸得免也未可知。”
听我此言,窦太后颓然无语,啜泣不止,她终究只一介眼光肤浅妇人尔,怎知朝局险恶,大祸将至,当年仁慈换来大汉如今劫难,我大汉帝国或毁于她窦氏之手。然将此大错推予一介妇人,我大汉男子当羞愧而死,究其原因,窦氏父女之私欲乃是一切之罪魁,独揽皇权,觊觎神器,如能心怀坦荡,择贤明之君继位,而非痴蠢如猪狗之刘宏者,即便阉宦再厉害,亦不会成今日之局面。心中愤懑无处舒解,只能无言以对。
“一错至此,当何面目去见先父!”良久,太后终于不再哭泣,沉默片刻却幽幽一叹,而我心绪难平早已不想在是非之地久留,便欲开口辞行,但太后却先我一步挣扎起身,只见她面色肃然整衣正冠,突然对着我行了个大礼,我错愕呆立,不知太后何意。
“陈公不必惊讶,此礼乃老妇代吾先父而拜,陈公心念天下,不愧吾父当年信任,如此,愚妇有一物托付于陈公,此物干系重大,切不可轻易示人,恐有灭族之祸。”太后说完,不等我反应过来,便独自起身向屋外走去。
......
“困于禁苑已三载,幸有董萌上下打点多方操持,本宫才免于被阉人羞辱,无他相助,不知能活几日,董萌被陷害前,已预感危机将至,嘱托本宫遇事但求自保,不可替他辩解,未雨绸缪下,董萌经多方打探终选定陈公乃可信之人,并定下与陈公见面之策,诸宦把持之下宫禁森严,今日你我之见面已耗尽诸多布置,今日之后,哀家怕是要与外界隔绝,再无半点转圜余地。”一路前行,窦太后低低述说。
“也罢,此前本宫欲将无意中找到的那件宝物交与皇帝,求得与吾母亲团聚,然只因董萌为本宫多说了几句话,他们竟千方百计将他害死,诸宦杀吾之心昭然若揭,终有一日本宫也必亡于宵小之手,罢了,罢了,本宫当年亲手选了一个废物皇帝,大错已铸成,怎能让此宝物再污于他之手,宝物有灵,有德者据之,皇帝无德,不配享有。”
沿着台基步道,太后带着我来到一座阁楼,抬眼一瞧这才知晓,此处乃是南宫云台阁,据传供奉着汉初二十八将画像。
太后不做停留直接推门而入,而我却有些犹豫,祭祀之所,鬼神之地,不该亵渎,但通过推开的殿门,入眼所见便与坊间传言大相径庭,隐约见几根朱红大柱,柱后似一面面石壁,而石壁上刻着一个个人物雕像,如真人大小,面目不甚清晰,但神韵实足。
“当年光武大帝驾崩,世宗孝明帝继位,令建北宫,宫成议政之所迁北宫,于南宫云台阁内置开国二十八将画像,追思武帝之功业,敬诸将从龙之功继勉后来者,坊间更传言此二十八人为上天所派助武帝得天下之星君,想当初云台阁内香火不绝,如今,此地却鬼神不入宫人不顾,也就我这老太婆偶尔盘桓,漫漫长夜,此三十二方石刻已成本宫亲故眷属,与之攀谈以解苦痛。”太后旁若无人一步步踩着大方砖慢慢前行,声音在大殿中回转,悠扬飘渺,闻此言,我亦不作多想,跨门而入,环顾之下,顿时心中一叹。
四根朱红大柱巍巍然矗立四周,整个大殿赖以支撑,大殿四壁皆以石作壁,色各异,石像落其上,四周石壁之上开轩窗,大殿深扩,但不甚昏暗,借着投入的阳光,石像面貌清晰可见,衣着神态各不相同,或牵马或持兵器,虽灰尘不扫,然纤毫之间仍不能阻挡神韵,环顾之间如闻金戈铁马之声。我看着心潮澎湃不已,而太后却在一处石像前停步,抬手轻抚,似与老友问好。
“坊间传言多神异,而官家却不理会,只因无从解释。”良久,闻太后叹了口气,收了倚在石像的手,然后转身看着我,轻轻低语:“当年明帝并未画像,而是命工匠取四方各色石材刻像,总计三十二方,置于此阁。”
“云台二十八将之事,大汉妇孺皆知,其人其事幼童亦能背诵,光武大帝优待功臣,辅佐中兴之人皆得善终,迥异于前朝对大臣之刻薄,此乃本朝大善,但今日所见却是三十二方石像,不知何故?”我轻声道出了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