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之后,夏洛克仍然不能忘记那个下午,那只手所握着的可怖之影就那样从他侧腰擦过。
夏洛克时常被从梦中惊醒,时常会幻想若那一拳真的打中自己,未来的历史将会如何进行。
当他的意识回到那一日时,他只看到卡洛斯面有惧色的由火中冲到他面前试图阻挡,以及佛黎瑟面色凝重的散去了手上的能量。卡洛斯扑了个空,重摔在地上;佛黎瑟几乎脱力,全身的元素铠玻璃渣般破碎;不远处的冉崇让拍了拍体表焦黑的碳屑,有些可惜的“切”了一声。
“喂!干什么啊?小伙子你到底是那边的人啊喂!”
迅捷的重新起身,卡洛斯怒气冲冲的瞪着佛黎瑟,回答道:“那边那个血族你想怎么样都行,夏洛克绝对不能死——无论把他腿打断还是把他彻底打瘫痪,在不杀的基础上怎么打都行。但唯独取他性命这一点,无论如何,就是不行!!”
三个家伙听到这番话,竟然全都愣住了。
卡洛斯也注意到了此刻的尴尬,他扭了扭脖子,脚下重新升起了夜玫瑰。他的目光再度严肃,以眼神示意佛黎瑟交换对手,他去对付夏洛克,冉崇让交给佛黎瑟——谁有仇,谁自己解决。
一技踏岚步,卡洛斯闪至夏洛克身后,擒住其脖颈,又一技踏岚步,带着没有丝毫抵抗的夏洛克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只剩你我了,小东西。”
尽管捂着胳膊的佛黎瑟看着痛苦而无力,他身上此时也不再有任何元素粒子的波动,冉崇让还是丝毫不敢上前接近。
“呵,暮陨……又是个让我有切肤之痛的玩意。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有本事,又是沧辉白炎又是光影双修又是煌拳?暮陨,你们是真不打算让我们这样的老东西活了是吧?”
佛黎瑟只是远远的听着那家伙的抱怨,然后慢慢的往后挪腾,他有些奇怪冉崇让居然不知道暮陨的特性畏不敢进,这对他而言真是再幸运不过。
“我说,让叔,这二十年里你都在何处栖身啊?怎的我的手下搜遍了整个大陆,硬是没找到你在何处?”
在醒核重新激活之前,佛黎瑟只得尽力稳住那家伙的情绪。
“何处栖身?你太高看你让叔了,小子。整整二十年,我就只剩下半截灵魂勉强没去那边的世界,你的那些连精神探测网都不知道怎么张开的废物手下,当然没可能找到我。”
“那让叔你现在的身体,是从何处而来呢?”
“和你一样。”冉崇让不怀好意的微笑到:“大家都是血族,从别人哪儿夺舍个身子来应该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吧?”
“那倒是。不过,什么样的身子能让让叔你看中呢?那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用纯臻血精石炼出来的肉体。你的要求已经这么简单了?”
“呵呵,我可没有你那么充裕的时间和资源来炼肉,小崽子。废话说了怎么多,你是不打算打了?我可没好心到能放过你。”
冉崇让的右脚,在这句话说完时已经完全摆好了踏岚步的姿势。现在唯一让他没有直接冲上去进攻的原因,就是佛黎瑟依然没有着甲,依然没有升华,依然没有任何元素粒子的波动,依然捂着胳膊颤巍巍的站在哪儿,而且貌似还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在谋划什么?这是什么特别的仪式?还是说他在蓄力什么新的法术?
的确,在这样的时代,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元素师在你面前不露出任何气息是单纯因为自己现在根本露不出任何气息。
出于谨慎,冉崇让冲他掷出了一枚暗影弹,那与音速无异的能量体瞬间就与佛黎瑟擦身而过,在他身后掀起冲击与爆炸。
完全没有躲避?
还是说他看出了自己正在预判?
疑惑在冉崇让的心里越来越重,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到,冉崇让的双腿正因为恐惧本能的发抖,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才维持平稳的站立。
这其中一定有诈!
他相信我正在骗他!
冉崇让在第三层,他把佛黎瑟想成了第五层,可实际上,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的到,佛黎瑟在第一层。
“怎么了?畏畏缩缩的不敢上来?害怕我布陷阱还是怕接近的瞬间就被我杀了?”
趁着冉崇让正在“混乱”,佛黎瑟继续着装腔作势,只要能再坚持个一分钟,一分钟就好。一旦【暮陨】的副作用结束,一旦醒核完全张开,能重新供能……
幸好几乎所有的血族都无法使用精神探测网,也不可能受到神的【恩赐】,冉崇让除了能从气息上感觉佛黎瑟的身体与凡人无异,根本无法仔细检查其精神与内核。若他看到佛黎瑟的醒核此刻禁闭如铁块,看到佛黎瑟全身的血液几乎蒸干、元素通路中空空如也的话,怕是能被自己此时的“愚蠢”气的背过气去。
“可恶的卡洛斯,莫名其妙害老子空了一技暮陨,还不管不顾的把我都在这里……等这场仗结束了我可得给他点颜色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如此想着,佛黎瑟往前迈了一步。
冉崇让着实吓得不轻。
他终于要有动作了吗?他到底要做什么?影宗法不可能只有暮陨这一种秘术,那家伙到底还从岚夜秘卷上学得了什么,现在就要战士出来了吗?
而佛黎瑟想着的,则是既然冉崇让相信自己是在勾引他主动出手,那就得装的更像一些,往前一步都还不算,自己得直接这么走到他脸上嘲笑,才能让他真的相信!
于是,佛黎瑟面色凶狠的迈出了第二步。
“你别跑呀,后退啥啊,过来嘛冉崇让,你不是想杀我很久了吗?”
冉崇让的疑心让他相信了这番激将和挑衅,但也让他在一层层和自己的心里博弈中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有没有那么千分之一的可能,坲犸芝就是故意想让自己不敢上去呢?
为了确定这种想法,他又向前方掷出了一枚暗影球。这次没有预判,这次没有胡思乱想,就是笔挺挺得冲着佛黎瑟的脑袋。
“咻!”
暗影球自本该命中佛黎瑟的地方穿了过去,哪里只有空气。平坦空旷的龙翼走廊让那暗影球飞了许久才终于撞上了什么,不过这并不重要。冉崇让很清楚的看到了佛黎瑟使出踏岚步规避了这次攻击,并且借着踏岚步又前进了好几米。
他果然是在装模作样!
于是,又一次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全没看到佛黎瑟消失的左手,冉崇让连出三技踏岚步逃出足足百米,并保持这势头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未被用完的元能,化为了一摊石油般的黑色液体,洒落在地上,然后升华为一丛丛粒子飘散。
幸好,就算醒核还没完全张开,分解自己换些元能这样的技能,还是多少能用用的。不过这也是因为前面自己装够了半分钟的缘由,才使得醒核多少能缓冲那么一会。
看得出来,冉崇让很有自知之明。二十年前处于鼎盛时的他都没打赢佛黎瑟,二十年后甚至没有一个可靠的血族身体的他更不可能与佛黎瑟正面交锋。即便能,在一个盟友消失不见,而面前的对手又有不知道多少张底牌的绝对信息不对称之下,逃跑确实是最为靠谱的选择。
也许从一开始,冉崇让想的就是让夏洛克凭借种类克制来对付自己,再由自己依靠力量差距打败卡洛斯。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没预料打自己的存在,他的所有准备都纯粹是想要对付卡洛斯?
不过,佛黎瑟的状态已经不允许他继续想下去了。
“葡挞”一声,佛黎瑟全身一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高度的紧张之后,他的神经代偿性的极度放松,这种瘫软也更能让他的醒核恢复原状。
“暮陨这种东西……以后还是别随便乱用的好。杀个夏洛克,怎么说也不该能轮得到这种难用的招式。”
自言自语之中,他居然无法抑制的睡着了。
而与此同时,躲藏在巨石之后,一直压低气息的孟迦尼终于探出了头。
那家伙说他叫佛黎瑟?也就是说,他就是葬国会的老板?那个把自己改造成血族,会毁灭了自己过去一切记忆的人?
他似乎…很是疲倦?而且在他身上真的感觉不到法术的气息。在孟迦尼的探测网上,他甚至看不到属于灵魂的火苗在闪烁。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即使动手杀了他,他也不会反抗呢?
孟迦尼虽然胆小,但他却无冉崇让那样的经验和知识。他可不知道什么是暮陨,更不知道什么是正系影宗法,他只知道自己亲眼看到佛黎瑟整整两分钟就只出了一招踏岚步,他只知道佛黎瑟毫无防备的倒在了自己面前。
想报仇的话,这可能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喂,看什么呢,赶紧走。”
夏洛克那火焰般炙热的手,落在了孟迦尼的肩上,若不是早就习惯了惊吓和忍耐,他一定会被吓得叫出声。
在他身后,嘴角下弯的夏洛克,精神有些萎靡。他身后,则跟着同样无精打采的卡洛斯。
“打…打了场莫名其妙的架,把你累到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孟迦尼阴阳怪气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不重要了。”夏洛克收回了搭在孟迦尼肩上的手,又扭了扭还没完全消肿的脖子,说到:“走,去见蓝刃闪。”
“蓝刃闪……等等,夏洛克大哥,您和您身后那位,和好了?”
“嗯?身后那位?哦,卡洛斯。我们暂时休战了,因为有些更重要的事情得去解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