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纵横交错,沿着下山的方向一直走,很多时候都会遇到塌方,不然就是悬崖,根本走不通,不得不倒回去重来。所以当凛冬聚精会神的走下山时,已经乌云密布,索性风轻,还能看见镇上人家屋顶的寥寥炊烟。
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人,让凛冬微微有些失落——哥哥应该有事还没回来吧,爹和娘……想到这里的时候,凛冬忽然感觉一阵晃晕,她停下来扶额,额头滚烫,许是昨夜着了凉。她微微叹气,眼见雨就要落下来,不得不加快脚步。
雨翩然而下的时候,正好走进小镇。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街道两旁都站满了躲雨的人,像是一场欢迎仪式,一眼望不到尽头。众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她,又齐刷刷的低头顺着街檐有条不紊的各回各家。
她想笑,又笑不出来。
云祥镇一直有崇美的习俗,人或是物,只要是美的,镇上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由衷的喜爱。但倘若见到美好的东西,忽又颠覆了一贯的形象,便会立即撤回目光回避。
这种自欺欺人维护美的方式,倒是很受欢迎,一直沿袭至今。但其实镇上人大多豪放不羁,但凡行事,能高调就决不低调。所谓入乡随俗,门西口的酒铺子也着实高调了一番。且这一高调,就创造了万人空巷的盛景。
从开张之日说起,先是大红爆竹噼里啪啦先声夺人,紧接着一招美男计旗开得胜,而后当街酿酒,酒香传深巷,是以质服人,然舀酒的都是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美人,个个儿绝色出尘,连凛冬这个公认的小镇第一美人都自暗淡了下去,算得一出美人计。
众人刚才一瞥,又扎扎实实觉得凛冬也算不得美了,心里难免惋惜果然世面见的少,眼光着实低了些。
众人撤完之际,凛冬拖着步子却有些站不稳脚,身子渐渐软了下去,眼前也只见星星点点,在倒下的那一瞬,忽然有一双手将她拦腰抱住,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怀里的女子脸色苍白,羌黎皱了眉,把她抱进铺子,在一旁的三个美人见势也随后进了屋。
在另一侧,弦夏撑着伞站在雨里,看着这一幕,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雨一直下到了晚上才停,雨水顺着瓦沿流下,敲打着客栈外那个废弃的温酒炉子,一直噔噔噔,好像和心的跳动重合。
客栈老板往弦夏桌子上瞅了眼,摇摇头叹了口气,从中午到现在就一直喝闷酒,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摆满了空坛子。
他趴在桌子上,手在醉里痉挛的抠着桌边,越醉反倒越是清晰,心里苦笑,为什么要犹豫,眼睁睁由着一个陌生男子抱走自己最重要的人。他恨自己,本来可以上前要回凛冬,却想着什么太子殿下?!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径直走到了过来,鄙夷的看着桌子上这个醉到不省人事的男子,转身想走,却轻轻叹了口气,向掌柜要了两间房,不情愿的扶他上楼。
掌柜蹭了蹭了眼镜,忍不住吃了一惊,还不曾见过力气这般大的女子,好似扶起的不是一个壮汉,而是一块软绵绵的棉花!
凛冬高烧不退,整整给折腾了一晚上,羌黎瞥了一眼手上新割的伤口,苦笑,“上辈子是欠你血了呀。”转又思量,倒是她欠他血比较多。
他仔细看着榻上睡着的女子,面色红润,微微笑着,才真正放下心来。他有凤凰灵眼,所以一直看见的是凛冬的真容,并不像普通人看见的那样,他带来的那三个女子,远远不及她的美貌。
“媗,你说过下世会和我在一起的,现在我找到你了,可不许耍赖。”羌黎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轻轻的摩挲着她额间那朵火红的花。她现在变得可爱慧黠,不似从前般盛气凌人,可那又如何?辛辛苦苦等来的人,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他轻轻的吻在她的额间,眼里是说不清的宠溺和温柔,仿佛欣慰他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看到了一个美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