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简头有采珠人的底子,他们家祖上是靠捕鱼采珠为生的疍民,所以自然知道,这下海采珠的百般禁忌,正式潜海采珠前,采珠人要先拜海龙王,是祖辈立下的规矩。
虽说这是在澳洲的贝尔斯海,但是,对于做了多年珍珠潜水员的老简头来说,开始下海采珠前的这个仪式必不可少,老简头之前显然是跟随过自己莫老哥在澳洲海域底下,采了不少次自然生长的海底珍珠,也有过在海上拜四方龙王的经历。
他听了莫老哥说的,立刻麻利的在渔船前方,宽阔的铁皮甲板上,摆起来一张从船舱里拿出来的长条形供桌,一个雕刻有九龙夺珠的四方形青铜香炉,然后依次摆上整只全鸡、全鸭、猪头肉三畜祭品,又在两旁的香案上点燃了两根鎏金龙纹烛,显得极其郑重。
黑子是国内人,土生土长的海民,对于这个祈求平安的仪式也是十分信服的,洛浩辰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了看比伯,不知道比伯一个外国人会不会信奉他们采珠人所崇拜的海神海龙王。
还没等洛浩辰问他,要不要也拜一下他们的海神波塞冬,他便已经主动跪下,双手合十,拿着点燃的一根香准备开始向四方龙王祈福了,洛浩辰一看他一个外国佬都这么自觉主动了,自己也绝对不能落个下风。
毕竟这是老祖宗采珠时立下的规矩,洛浩辰他作为采珠世家的后人,自然也得遵守老规矩不能破戒,尽管在洛浩辰心里,对自己家族在珠祠里供奉着的海龙王在国外还灵不灵,也没多少底气。
而且他洛浩辰在大学水下考古系,所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许他自己过分迷信,但洛浩辰还是接过来一根老莫叔递给自己的安神香点燃了,洛浩辰合起双手。
内心尽量虔诚的跪在龙王神像面前,祈求龙王保佑这次下海平安,海面上,阵阵海风携卷着几根燃烧的香,发出的烟气飘散不定,一时间烟雾缭绕,给人营造出一种神秘古老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了安神的烟雾后,让人似乎变得镇定清醒了许多。
见他们几人都已经手拿安神香,开始做好拜海龙王的准备后,老莫叔站在四海龙王塑像的前面,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洛浩辰他们则恭恭敬敬的跟在老莫叔身后。
不经意间,洛浩辰稍微抬头看了一眼海龙王像,这龙王像与他在自家宗室珠祠里,之前所见的龙王造像竟有些不同,是人形龙尾的造型,尾部布满金色的鳞片,这种龙尾海龙王像十分少见。
据洛浩辰所知,除了小部分广西北海、海南沿海一带的渔民家里会供奉这种形象的龙王外,就只有沿海疍民们信奉的龙王爷是这种样子了,洛浩辰想,虽然自己的老莫叔从未提前过自己祖辈的来历,但是洛浩辰能猜的到。
老莫叔他们家祖上应该也是疍民,不然是不会供奉这种造型的海龙王塑像,据传说,龙王作为掌管海水的神,一般以人身龙头示人,只有在施法布雨的时候才会以一条神龙的样子出现在人间。
对采珠人来说,每次下海采珠都是冒着各种各样难以预测的危险,这其中最可怕的就是海上暴雨和暴风,一旦出现,别说下海,就连采珠人乘坐的渔船随时都会沉入海底,不见踪迹。
所以采珠人将龙王神像塑成人形龙尾,目的是让龙王爷能及时显灵,以神龙的形态呼风唤雨,镇压海上邪祟守护海上风平浪静,而海龙王以龙尾现身,法力无边,威严十足,让那些海妖海怪不敢兴风作浪。
拜龙王的仪式还没有结束,老莫叔拿着手里的安神香恭敬的拜了一拜,将安神香插进了供桌前方的龙纹香炉里,紧接着他拿起了供桌上一直摆着的铜铃,洛浩辰看的清清楚楚,那古朴泛着诡异绿光青铜铃。
竟与自己曾经在秦公墓博物馆,看到的战国秦代古墓里出土的那种青铜铃铛,几乎一模一样,战国秦代古墓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怎么可能?洛浩辰感到极其诧异。
老简头看着洛浩辰直勾勾的眼神,似乎明白了洛浩辰的疑惑,他悄悄的告诉洛浩辰:
“浩子老弟,这青铜铃铛你没有见过吧!这是一种祈祷卜卦的法器,最早始于商周时期巫蛊术。,到了秦代演变为占卜术的一种法器,叫御魂铃。可以操纵人的灵魂,脱离躯体向神灵祷告询问吉凶,也就是经常说的通灵。
在古代采珠人下海前,会请相术师借用御魂铃和占骨向我们的神灵海龙王起卦,询问下海是否平安,你二叔正是在做拜龙王仪式的最后一步,用御魂玲卜卦求吉凶。”
洛浩辰听了老简头的解释还有些疑惑,他便小声问到:
“老简哥你说的这铃铛真有那么神吗?真能占卜吉凶?我看这铃铛造型像极了战国秦代的铜角铃,又包有一层绿绣,但却没有腐蚀的太严重,估计这青铜铃铛是上了年头的,想必来历也不一般吧,莫叔他到底是从哪里弄过来的。”
说实话,这青铜御魂铃洛浩辰确实没亲眼见过,也只是在自己父亲给他的那本九渊秘术里有所耳闻,是记载在采珠秘闻里,而且这铃铛看上去绝非凡物,洛浩辰自然是十分好奇的。
老简头先是看了看老莫叔,见老莫叔依然在忙活着占卜仪式,没有注意到他们私底下悄悄的谈话,他才轻声开口到:
“浩子老弟,关于这御魂铃,前几次潜海采珠时,我也偶尔问过你叔,只是我只知道这东西,是你莫叔在海上夜市,从一个叫范·海格·沃法特的专业海底沉船打捞人,手里买来的。
那家伙是一个专业的文物海盗,据说还在美国古斯曼岛跟着一支职业的远海打捞队一起,专门潜水偷盗海底宝藏和海底沉船。至于其中详细的过程,还得问你老莫叔了。”
洛浩辰听了老简头说的话,他还是有点半信半疑,洛浩辰心说老简头和老莫叔关系这么好,又是老搭档,老莫叔怎么可能不把这御魂铃背后的来历告诉他呢?想必是他自己不想多说出来罢了。
突然洛浩辰又想起来,自己有一个国内的哥们儿,之前在休斯顿大学里和自己是一个系的,那哥们儿毕业以后刚好也是在某个远洋打捞公司工作,那家公司也是专门打捞搜寻海底沉船的。
那家海底打捞公司好像叫什么海德拉环球海事发展集团,看来有空得问问他关于海底沉船打捞的事儿,既然老简头说是从沉船打捞人手里买的,却也没说明白是哪艘沉船里捞出来的。还有这海上夜市是干什么的?
难不成和古玩夜市一样,是一个隐秘,规矩独特的夜间市场吗?这些事情洛浩辰之前也没听说过,既然老简头不肯把话说全,洛浩辰也只能听他的,自己去问老莫叔了,看来这背后,似乎隐隐约约藏有什么老简头不敢随便说出来的秘密。
正当洛浩辰这样想着,冷不防的有规律的响起来一阵铃铛空灵的声音,洛浩辰吓的一下子回过神来,一看原来二叔把手上的御魂铃有节奏的摇动了起来,听了青铜铃铛内发出的声音,突然间,洛浩辰开始觉得空气在这一刻似乎瞬间凝固,透露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庄严肃穆。
仿佛他又听到了远古神灵的呼唤,仿佛就在那一刹那,远古采珠人与恶涛汹涌的大海战斗,与深海怪兽,凶恶海妖生死搏斗的惊险场面,再一次穿越时空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绝美的深海异珠,奇幻的海底世,神秘莫测的海怪传说,真假难辨的海上禁地,就像放电影一样,竟然也一幕幕闪现在洛浩辰的眼前。此刻洛浩辰深深的感受到与广阔无比的大海相比,自己这些人类们是多么的渺小无助。
看似平静的蓝色海面下,那些我们不曾到达过的漆黑海底,究竟又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对于这一切洛浩辰竟深深的感到恐惧和不安。洛浩辰定了定神,一看自己老莫叔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先把右手拿着的御魂铃稳稳当当的放好,又慢慢将左手握着的东西放在了供桌上,洛浩辰仔细一瞧那东西,这才看明白过来,那是一个顶部灰黑色,呈半圆形拱起,布满纵横交错的纹路,底部是白色的龟壳。
洛浩辰想了想心说,这应该就是老简头刚才给自己说的占骨了,也是用来举行占卜仪式的工具,这占骨他之前倒是听说过,在秦末汉初的一位女相术师,所编著的占卜秘籍《相术十六篇》这本书上也有所记载。
是用来让使用御魂铃通灵的术师,进行卜卦,以便于获得最终的占卜结果,也就是说,在占卜仪式中御魂铃是通灵的法器,而占骨便是通灵后的术师用来获得吉凶祸福的工具。
只见老莫叔先是拜了拜海龙王像,转过身冲洛浩辰他们挥了挥手,让洛浩辰一行人把手中握着的安神香放进龙纹香炉内,洛浩辰他们连忙照着做了,紧接着老莫叔又用左手敲了占骨四下,然后拿起来占骨又摇了四下,占骨里传来沉闷的响声。
忽然从占骨中空的龟壳内一个接一个,掉出来四个三角形的黄色符纸,那符纸显然是故意叠成三角形的,为了方便放进龟壳内,他想起来刚才摇动占骨时发出的响声。
不由得有一阵好奇,似乎这三角形符纸里包裹有什么东西?洛浩辰盯着老莫叔从占骨里摇出来的四个三角形符纸看,想瞧一瞧,这符纸里面究竟藏有什么?
只见老莫叔不慌不忙,他轻轻放下占骨和御魂铃,对所有人说到:“已经向海龙王请到平安符出来了,现在是拜龙王仪式的最后一步,投符入海以保平安。”
洛浩辰一听向龙王祈祷的繁琐仪式终于到最后一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对海底珍珠的兴趣可比对拜海龙王的兴趣大多了,现在就等着老莫叔举行完这祈祷仪式的最后一步后,赶紧带着自己潜入海底去采珠。
洛浩辰更加急不可耐的盯着老莫叔,只见老莫叔轻轻拆开了四个三角形符纸,果然,和洛浩辰想的一样,那暗黄色的符纸里真藏的有东西,那里面包裹着四枚布满绿色铜锈的古币,他看着这些古币,一时真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