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后山,不大不小一起一伏的山势,却是跳脱于城市一个不近不远的存在。我站在山顶的最高处,便已是能俯瞰在我辖区管理范围之内的这座城市,城市临海靠山,这风水格局好的也是没谁了。我坐在山顶,看着皓月当空,远离城市的灯火辉煌,这轮月的耀眼,净滞了这片刻的安宁。我已不是学生许久,却依旧留恋着那抹青涩时光。
现在的我,能看清黑夜树丛下油腻的小情侣,听他们相互的抚慰;能看清百公里外办公楼内吃着大碗泡面的加班狗,听他们小声大骂客户的干爽;甚至能看清那遥远海平面上,呼啸的狂风大雨倾泻而下与渔船迎面撞击的震撼。三个月的集训加上又一个月的高强度工作,造就了现在的我,很神奇,很科幻,外加点热血。虽然在这期间和陆澈学的只是作为一个区域管理着的专业素养,与真正作为一个管理者所需的那份思维逻辑,其他的那些不可思议的能力,都是来源于他给我留下的那块手表。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魔法,不然怎么能这么炫酷。
陆澈的离开像是早已有所准备,作为临时搭档的我便自然而然接手了他的工作,整个A省大大小小的事件,现在的自己真的是对陆澈这个工作狂佩服的五体投地,由于实验室的叛变之劫,没有了实验室引导纠正的灵魂信息体更是在现世大陆到处撞墙,比如落到了已有灵魂的躯体上,变为双灵魂同宿的分裂者,或是为了争夺躯体而双双撕裂的无意识体,更有那些落入已死者之空壳,带着腐烂的躯体到处吓人的,甚至还有直接藏到动物神经中的高等信息体。诸如此类都是管辖的范围,这估计就是传说中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也因此,我从一个初出茅庐的空降兵,突然就成了一个没日没夜的工作狂,剩下的问题便只有什么时候猝死了。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去找了当初派遣我的那位老者。
回实验室的申请回执,倒是出乎意料第二天便到了我的手上。按照回执上的数字排序,下到地下二层,在这每时每刻瞬息万变的地下游离空间,调整手表上的临时数标,找到所属的那扇门,深吸了一口气便开门走了进去。
终于能回来看看了,我心底五味杂陈,我的命运正是在此处扭转,走向了世界的另一头。房间内灯光依旧昏暗,房间正中的工矿灯下,一位老头子深坐,两眼微微眯起,皱起眉头,手中时不时还缕着那搓什么都没有的空气胡须。我正想说些什么,他竟先开了口。
“很好,我也正想见你。没想到陆澈竟然是被他们带走的,那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范围了,你的搭档我会给你安排的。”我看着老头子深皱的眉头,他竟然之前都不知道陆澈被面具人带走的事,这事情也真是够蹊跷的,老子掌管着我们这一干人等,对我也明显是格外的关注,却偏偏在这个眼皮子底下,陆澈的离开和我这一个月没日没夜的牺牲,他却毫不知情?或者说他只是想看下我的能力?反正我是不信就对了,不过这种情况下,我的直觉明确的告诉我,要装傻。我不禁担心起陆澈来,因为那银色面具,着实诡异,连老头子都不去追究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先回去,放心,这件事,我会调查的。”
“等会,我怎么觉着你这是在敷衍我。”老头子似乎是想快速的结束这段对话,我立马便开口打断了他。
“胡说!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此时此刻,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就稍稍探了他一下,没想到这老头子一向沉稳,这会居然还急了。
“你别着急,我也就那么一说,你看我这不是很听你的话嘛,你让我去赎罪我就去了。”
“有些事情,你我心里清楚就行,多说无益,实验室的这场灾难,使整个现世半球的运作系统遭受了重创,大陆的概率事件一下子上升到了平时的十倍不止,到处人员紧缺,这你是知道的。”
“那这,什么时候给我安排的人才能到位,我就算不吃不睡,也解决不了那么多,而且还没算上那些我解决不了的。”
“哼”
老头子目光凛冽的朝我哼了一声,对我的怨念已然是满满的写在了脸上。不过这事吧,这怎么能全怪我呢,我当时也只是一个想要逃出生天的小生命,稍稍走偏了那么一小步,我现在只是想好好的解决这眼前堆积如山的案子。双方对峙着沉默了大约两分钟,终于老头子朝门外喊了声。
“王奕,你进来。”
我向门口的方向望去,一位身材高挑,肌肉壮实的男人走了进来,寸头干练,棕色双眼透明深陷,鼻梁高挑,略带混血的脸廓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一副正气凛然的超级英雄形象,就连我这个男人也不禁在心中哇了一下。就在我惊讶的同时,我们所在的房间不知什么时候随着他的进入,旋转着一下敞亮了起来,四周已不再是昏暗的水泥墙,而是一间全新敞亮的办公室。四周墙面自身发出的白光,抹去了房间中一切的影子,老者深坐的椅子,此时也变成了一张舒适柔软的沙发,与周围的墙壁一起,成为光的一部分,整个空间仿佛置身在宇宙空间的一粒胶囊飞船之中,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少了一个可以向外窥视的舷窗了吧。
“王奕,从今天开始就调你去现世大陆,协助凌凡管理那片区域吧。”
“老爷”王奕朝我看了一眼,鄙夷的眼神毫不遮掩。
“老爷您确定要这么做吗,你让我给这毛头小子当协助,这不合适吧。”
“你想让我说第二遍吗?对了,顺便带着他去实验室更新下装备,珍惜这几天清闲的日子吧。”
老头子态度强硬,却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哎,这辈的老头子,从来就喜欢说话拐着弯,装个深沉,喝个茶还得闻上半天,也不知道这个王奕是怎么天天和这种上司相处的,年轻人的天性估计早就被溟灭了。
全新的实验室,果然名不虚传,新到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痕迹。我站在实验室正中心,视野望出去接近无限的大空间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张张手术台,全自动化的机械程序代替了许多的人力,污浊的身体放入流水线,被送到手术台时,已经干净的像推了毛的猪,失败率稳步下降。没有了一间间实验室的视线阻隔,这巨大的空间居然连个人影都鲜少看到,不禁问了一句,这人都去哪了。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实告诉你,其实这间实验室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利用备用的空间更新建造,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投入使用,要不是上次受到那场重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启用。”王奕冷笑了一声,径直带我走到了其中一个仪器台边,向我伸出手。
“干嘛?!”
“你激动什么,把你手表拿来。”
我虽然确实有那么点不情愿,但还是把手表不舍的递给了他,这手表是陆澈留给我的,每组管理者都有一块这样的手表,当初进入镜中世界时,本以为这只是让我用来计算时间的,在集训那段时间才真正破解了这款装备的使用技能,用来放大身体的各个感官,适当的加强一些必要的身体配备,毕竟我们要对付的,也不是街边的阿猫阿狗。陆澈的这块手表上只有一条指针,表盘上空白一片,只有表内框规律的12个折角,映射着这一天中十二个小时,外框用的镜面类似钢的材质,极致简洁。
“诶,你小心点。”
看着王奕拿着工具拆卸着那块手表,揪心的我都不忍心看下去,这么大的手做这么小心思的活,惊的我冷汗直冒,不住的提醒他要小心。可他呢,毫无回应,依旧自顾自的捯饬着手里的手表。大约半个小时过后,这块手表竟是毫发无伤的回到了我手里,丝毫看不出有被拆卸过的痕迹,只是之前略有破损的地方,被修复的也是和新的似的。
“呦,你小子手艺倒是不错嘛。”
“呵,这点活都不会干的,全实验室估计就只有你了。”
我擦,我这心里的火是突然就蹭蹭直往上冒,怎么了,到底要怎样这家伙,看不起人也就罢了,夸他一句还上天了,可惜我不能发火,要不是还指着他帮自己分担工作,置于受这罪嘛。不过互相伤害归互相伤害,王奕认真具体的给我解释了下这块手表的新功能与使用技巧,他解释的很认真,估计连个三岁的小孩子,也能完全掌握,这小子也是个典型的嘴快心软,对人不对事的这种性格,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两人的默契也因此达到了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