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的社会通识课呢，就讲讲钱。”
站在讲台上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毛寸样式的头发两鬓已经沾染了代表着年迈的灰白色，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五个字。
货币的价值。
而他身后虽然逼仄但却十分干净的教室里，乌泱泱的挤满了来听课的学生。说是教室其实只是一间破旧的小院落，地上铺的木板因为不平整的土地，只要有两三个人在上面走，便会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李老师又要开始讲他那些大道理了。”
一个虽然皮肤黝黑但衣着明显比其他孩子都利索的小女孩带了一句话头，旁边几个快要走神的小滑头瞬间来了兴趣。
“庄俞，这话也就你敢说，这‘里面’来的先生一个个性子都怪滴很。你不怕他把你赶出去，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当城内人了。”
“怕他个鸟球，人家庄老板是咱们集镇上方圆十几里最拔尖的杂货商，听说天天都能吃到用面粉做成出来的的面包，那可是只有城内人才有资格弄到的东西，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去不去城内有区别吗？”
小女孩听到同窗的嘀咕却不以为意，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这些小人精肚子里那些弯弯绕。
“你们一群整天连饭都吃不饱的屁民懂什么？有些东西可是花多少都买不来的！”女孩埋怨的声音略微大了一点。
“说得好。”
一句十分敷衍的的回答，但狭小的空间内瞬间就安静了，因为这句话是从那个背对着众人站在讲台上的中年人李老师嘴里说出来了。
“的确是有些东西，是无法用价格去衡量，因为对于这些事情来说，金钱就是一个笑话，换句话来说，就是它不配。”
李老师转过身叫起一个瘦弱的小男生，这是一个面黄肌瘦彷佛从小就营养不良，但是却住在城里的人。他是李老师的养子。
“李青山，我想问你：那到底什么东西配，什么东西不配？”
大家一看这个站起来的同学眼里都漏出了复杂的神色。
很难想象这些稚嫩的眼睛里那种嫉妒悔恨无奈恐惧甚至沧桑汇合在一起的感觉。
似乎是被人看懵了，李青山一时竟然沉默着一言不发。
皱着眉头看着他的父亲。
“我不知道。”
“哈哈……”
教室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掀开了锅一般，大家哄堂大笑。
彷佛李老师也被这个答案搞得很摸不着头脑，他两眼一瞪厉声道：“都不许笑了。李青山，你捣什么蛋。让你当课代表，不是让你哄小孩玩的。你给我……”
“的确，我确实不知道什么不配……那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用钱买不来的东西！”
李青山淡淡扫了周围一圈期待着他出丑的同学。
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又或者看出了他们的疑问，他继续补充道。
“其实大家现在面临的一个最基本的约束就是东西不够。那么东西不够时，人们是怎么分配的呢？”
“我们想象一下，一个岛上有一群人，当中有的住在城内有的像我们一样住在城外。但是只有一块面包，我们需要通过什么样的办法来确定这块面包最后的归属？”
“当然是抢了！什么城内城外，拳头硬的才是老大。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是之前那个恭维小女孩的小胖子，他是孙屠夫唯一的儿子。
李青山听到有人回应嘴角微微上扬。
“孙兴寒说的没错，直到现在，我们最常用的一个办法都是暴力，看谁能把别人打倒。最后从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个人，就能得到这块面包。”
他顿了顿又说。
“一个人杀了一个人，被称为杀人犯。一个人杀了十个人，是连环杀人犯，一个人杀了十万人的时候呢？那他是个将军。暴力，只有在他失败的时候，人们才会谴责他。而当他成功的时候，人们往往会膜拜他……”
还没说完，一个冰冷的声音就打断到。
“但我们不生活在荒岛，在这个集镇上，你敢杀死一个城内人，怕不是会连累全家人成为奴隶。”
大家都回头看去，原来是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的庄俞。
“那是另一种方式——按我们社会地位分配资源。其实远不止城内城外是这样，在各位同学每一个人你的家中，也是如此。每一个家庭都会按照年龄大小论资排辈，谁的辈分高一点，谁的辈分低一点，人们会在不同的场合反复重申。吃饭的时候谁先夹菜，饭桌上鱼头对着谁，祭祖时祭品怎么分配，这些都有讲究。这不仅仅是为了讲究，而是为了彰显和重申每一个人的身份地位以及分配社会上大家都需求资源的权利。但是，无论是暴力还是社会地位的竞争带来的成本，其他人都很难得益的。”
这时李青山侧过身面向所有同学。
“如果我们练武练的很出色，最后抢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练武本身花费的成本对我们来说是值得的，但是社会上其他人却不能从我们身上多出来的那些肌肉上得到好处；有些人去攀附权贵，有些人努力钻营，所有这些努力本身，对于得到资源的人来说似乎都是值得的，但对于社会上其他人来说，这些努力都是一种无谓的损失，也就是说资源被白白浪费掉了。”
李青山忽然话音一停，满意的看着鸦雀无声的小同学们。竖起了一根手指摇了摇。
“但有一种竞争方式是例外的！”
“认钱，按照价格高低来竞争，就不一样。如果凡事都要用出价高低来竞争，人们就会努力的去赚钱。为了赚钱，人们就得去生产别人需要的商品和服务，让商品被人自愿购买。这种竞争方式会指引人们去从事一些积极的、有收益的、给社会上其他人带来福利的工作。他带来的不是多余的肌肉、不实用的知识、复杂的社会关系，它带来的是社会上其他人也愿意付钱购买的商品或者服务。正因为这样，按照出价高低来竞争，造成的的无谓损失是最小的，由于竞争而消耗的资源是最少的。人们为了争取想要的东西，就必须生产一些别人也想要的东西，在竞争过程中，当每个人都这么做的时候，产品和服务就会丰富起来。s……”
“所以，我才说不能存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凡事都应该有个价才对。”
……
旁晚的夕阳下，无名集镇通往耀世城的土路上，一个中年人骑着一个自行车带着李青山悠闲地走着。
“老家伙，你说咱今天这出戏，那些小家伙不会看出来了吧？”
前面的中年人头也没回。
“也就是你这种傻球，居然还觉得自己演的很自然。那群小滑头怕是早在接你话茬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个嘴上骂骂咧咧说着知识无用论，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吗。”
“不可能，他们肯定没发现。刚刚下了课还有一堆同学都跑过来问我，刚才给大家演讲是什么感觉……我靠，我之前还纳闷，我不是回答问题吗，怎么到他们眼里成了演讲。”
“行了，有些龌龊大家都懂但身为既得利益的他们不会去拆穿，将来老家伙我注定陪不了你一辈子，等我死了，你也就必然被执法队的人从城里赶出来。趁现在我还有点影响力，能为你拿到你点话语权，将来你去集镇上教书也不至于饿死。别小看这些你周围的同学，将来那可都是在这集镇上仅有的生产力和再生产力，现在维护好关系，将来你要有什么事情，由他们照应，我也能放心。”
“喂，至于吗，聊聊天也能搞成交代后事？老家伙你可真是多愁善感。”
李青山在车后座被颠到直翻白眼。
“你妈临死前给我托付，说她不希望你以后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安心在集市里当一个教书先生，此生无灾无祸便心满意足了。毕竟在这世上只要是和人相处，便没有便宜可占，不论是谁伤害谁，最后该得的报应都不会少咯。”
眼看着李巴顿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李青山急忙岔开话题。
“老家伙，我天天听你谈天说地，自愈无所不知，但为什么从来不听你说起能力者的故事？”
“能力者？”
李巴顿感觉好像喝水被呛了一下。掩饰尴尬道：“我倒是敢讲，你起码得有那个资格听才行啊。想要成为超凡脱俗的存在，能力者本身的天赋那都是万里挑一的，就比如说你爹我，当年贤者宫的资质选拔全区几千个选手里唯一有资格成为觉醒者的天才，只可惜运气差了点，能力是个废物。”
“你说你是超凡者？老家伙你把我当三岁小孩骗呢？就算我和你这几个月真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我也不可能相信这事。”
李青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讥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天边一个声音打断道。
“小朋友，老大人怎么可能是超凡者那种烂大街的存在，他可是九大贤者之石的拥有者之一，雷电领主的亲哥哥，曾经达到黄金阶的超凡者——梦境行者李巴顿！”
“事急从权，老大人对不住了，还跟小弟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刮过，李青山和自行车被吹倒在地。
而李巴顿竞被那阵风裹挟着向耀石城而去。
只留下一脸茫然地李青山独自看着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