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月与颜清暮已经同行三天了,两人各怀心思倒也有话可聊,因而相处还算愉快。
这天,他们途经鸣雨城,正在客栈安置下,却听得临街的道上喧哗异常。
颜清暮耳力惊人,他听到了“野兽杀人了!”“这一年来,都是第几桩了?”“可怜宋大娘只这一个儿子呦!”
秉持乐于助人的精神他已经眉头一皱,从楼上下去了,敖月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也欢欢喜喜凑上了街。
路上人群拥挤,众人看见身穿道袍,面目清秀的颜清暮却瞬间让了一条道出来,路中央是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妪,她趴在一具血肉模糊衣衫污浊的尸体上啼哭不止。
“我的儿啊!你怎忍心…扔下为娘啊!我的儿啊!”尸体上的胸口处是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大娘,可否让贫道看看令郎的尸体?”路中的老妪听到之后先是一愣,周围已有人上来扶住了她。
“是呀,宋大娘,就让这位道长看看吧,也可以为令郎报仇雪恨!”
“是呀!是呀!小颜道长道行可高了,定能一举破案!”清亮的女声从颜清暮旁边传来,颜清暮转头是笑靥如花的敖月,他心跳突地加快,正要细想却已被宋大娘扯住了衣袖,妇人的嚎叫一下让他清醒过来。
他靠近尸体,一撩袍子蹲了下去,他从腰间的素白锦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许金色粉末在尸体的伤口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呲的一声,发出烤肉似的声音,缓缓冒出一丝丝浓厚黑气,而尸体已渐渐干瘪下去。
颜清暮手疾眼快收了那妖气,他起身道:“这是妖物作祟,此妖物道行颇高,手段残忍至极,这位公子的精气已被抽干了!”周遭一片哗然。
他虽收得极快,可一丝黑气还是从他袖中散开了去,敖月看得清楚,她眸光微闪,那黑气被骇得四处逃窜,最后还是啪的散了。
颜清暮说完背着手朝外走去,众人正要引他去看发现尸体的地方,他却突然停下了,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敖月,缓缓笑开:“敖姑娘,不若一齐去瞧瞧?”
道长脸上光风霁月般的笑让敖月眯了眯眼,她嘿嘿一笑,已经蹦蹦跳跳过来了。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人群中央,敖月悄悄看了一眼颜清暮,轻呼了一口气,心想幸好他没看见自己用了法术,不然就完了。
哪知颜清暮心里想的却是敖姑娘也是妖,虽说几日下来发现她本性不坏,却难保狂性大发,更何况刚才还有那么重的妖气外泄,只恐引动了她的妖性,还是带着好带着好。
树荫蔽日,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隐在其中,正是发现尸体的地方。
到了洞口,寻常百姓都不敢往里走了,直说阴气太重,怕损了寿数,也有胆大的想继续跟着,颜清暮却摆手示意不用再跟了。
“众位乡亲,洞中恐生变故,贫道一人前往即可,诸位若想观摩,请在此等候!”说罢,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结伴离去了,看妖怪哪有小命重要!还是走的好。
只敖月还立在原地,有人上前来拉她一道走,年纪轻轻一美貌姑娘待在这,看着着实不忍心!敖月却坚决不走,她只笑着看颜清暮,年轻的道长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上她一起。
“这…这叫什么事呀!”那人看着敖月跟着颜清暮进了洞口,边摇头边说道,这姑娘也忒胆大了!他还是乖乖下山吧。
“小颜道长,你怎的知道我不怕?”敖月笑嘻嘻地看着颜清暮掏出一颗夜明珠来,洞里霎时亮了起来。
“敖姑娘深更半夜都敢在山间走,更何况这小小洞口?难不成敖姑娘害怕了?”他难得说笑,眉眼都舒展了开来,一袭白灰道袍越发衬得他丰神俊朗。
敖月哼了一声!却是眉眼弯弯笑得极开心,她也不知为何开心,只归因于是离开龙宫挣脱束缚享受人间生活的快活。
这洞口看着不大,内里却深得很,想来那尸体应该是在洞口发现的,不然也没人敢往里走,亦或是设了障眼法,只等请君入瓮。
越往里果然寒气越重,刺得颜清暮都抖了一下,他的道袍乃是水火不侵的缫云丝,他的道行也颇得真传,这都能感觉到冷,可想而知,这妖物难缠程度!
他余光瞥了瞥敖月,她一身鹅黄纱衣更显体态窈窕,那衣料轻薄得很,她却丝毫不受寒气影响,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头过来给了他一个微笑,又转回去缓步而行,看那模样,仿佛在自家园中闲庭信步。
颜清暮心中却越发沉重了:看来敖姑娘道行颇高,怕有千年之久,若是不能将她感化…莫非他要杀了她?他是不忍心杀她的,她经常眉眼弯弯地笑,长得又好看,性子还颇和他胃口,他寡言少语,她就能说会道。
他想了许多,却猛然一惊,他到底是怎么了?师傅常说:除魔卫道万万不可心软!他莫不是被敖姑娘蛊惑了?可又一细想,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敖姑娘是什么妖,惯会蛊惑人心的是狐妖,美人面蛇蝎心,山里的师兄弟常这样说。
敖月叫了好几声“小颜道长!”他都没应,且神色茫茫然,敖月心想:莫不是他道行尚浅,已经被妖惑乱了?哪里知道他心中藏着诸多事宜,此时正是想得入迷。
她却顾不得那么多,她走到颜清暮面前,拿手去点了他的额头,微凉的触感一下让颜清暮回过神来,一个是玉手微抬,一个是神色讶然。
“怎…怎么了?”颜清暮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竟有些不敢看,他眼眸垂下,手握紧了腰间的紫极剑。
敖月没想到他是想事情想入迷了,她尴尬地把手放下。
“小颜道长,可是在想关于妖物之事?可有头绪了?”
“尚未有头绪,敖姑娘见多识广,可有想法?”
“我瞧那洞中有蛇蜕,莫不是蛇妖蜕皮采阳补阴?”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却让颜清暮低头思考了起来。
“那尸体上的爪痕何解?”
“哎呀!就像是一个词怎么说来着,就是欲盖弥彰嘛!就是为了迷惑大家,让大家以为是被野兽杀的,今天若不是刚好被你遇上,哪会有人知道是妖怪作祟!”敖月一口气说了许多,却望见颜清暮投来的赞赏的眼光,她的心怦怦跳了几下,耳尖微微泛红。
“没想到敖姑娘不仅胆色过人,观察力也是不俗!”颜清暮夸到,他初看到爪痕,下意识以为是豺狼虎豹之类,却不曾细想,如今却被她一言点醒,心中有些羞愧,枉费他学道十几载,却又想她若有千年道行,有此见识,倒也不奇怪!
敖月听他如此说,越发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