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人生可以重来,你会怎么过?我想大概也不过如此:低学历的人会想通过好好学习来改变自己的际遇,因意外事故而伤残的人会去刻意避免那次意外的发生,犯人们会克制住因一时的冲动所犯下的罪状......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谁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更加美好呢?
换作是我的话......说真的,我只希望我能重新活一遍就好了。
听医生和护士说,今天是2020年1月28日,2020年?是听上去感觉好遥远的年代,但我现在确实正处在2020年的开端,他们还说,我已经因为一次意外昏迷了十三年了,刚开始我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有这么离谱的事情,但当护士叫我回忆我的姓名和家庭住址时,我确实懵了,因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蒙上一样,对,就像好多好多蜘蛛网,不论我怎样努力撕扯,它还是层层密布在我的脑海中。
“不要再问过多的事情了,让他先休息休息,小李,你去通知家属,说病人已经醒了。”
对于目前这个状况,我大概弄明白了,我是一个昏迷长达十三年却奇迹苏醒的病人,今早上7点,按例巡视的护士发现我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嘴里不断重复着:“病人苏杰醒了,他醒了。”然后就跑了出去。苏杰,是我的名字吗?
我环视着病房,墙壁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早上九点,在挂钟下面,是一块长方形的黑色面板,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是液晶电视,你没过很正常,十三年前很少有人有这玩意儿。“身旁的医生对我说道,这位医生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的样子,脸上却光滑且没有任何皱纹,头发也是健康油亮的黑色,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高高的鼻子上,我发现自己呆呆地看着他几十秒了,这很不礼貌,突然又想到他是将我从昏迷中拯救的人,便脱口说出一句:“谢谢。”他听了愣了一下,露出亲切的微笑,“不用谢。”
十几分钟后,门突然“唰”的一声被拉开了,走进来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她看见我,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喂喂喂,这该不会是我的......
——“妈。”
不知怎么的,带着微微的颤音,这个词就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她赶紧擦了擦眼泪,可是没用,她眼角的泪水好像就是为今天而流的,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地牵起我的手,“儿子,早上好。”这是我的母亲,她的头发已经灰黑,微圆的脸上有不少皱纹,因为是留到耳朵下面一点的短发的缘故,还不显得过于苍老。
医生说,我需要通过至少两个月的康复训练才可以出院,从我醒来的第二天开始,妈妈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出现在我的病房,给我带来用便当罐装好的鸡汤,等我吃完,便把我从病床上背到一旁的轮椅上,再用轮椅推着我去做康复训练。她的话很少,除了在我扶着双杆尽力迈步为我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汗的时候问问我累不累,在晚上我回病房休息时告诉我她回家了,我们基本就没有更多的互动了。她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吧,为什么会沉默寡言呢?我也很少去看她,我怕看到她的眼睛,因为我知道,那双眼睛里装满了爱怜与悲伤。
——两个多月后。
“回去之后,以适当的频率用家里的东西来刺激他的回忆......”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我杵着拐杖站在妈妈旁边,医生正叮嘱着她,我没有过多地关注他们的对话内容,因为我也听不懂,对于一个昏迷13年的人来说,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空白感与无力感逐渐占据我的全身。
出了医院后,我在妈妈的搀扶下上了一辆面包车,开车的人带着鸭舌帽和墨镜,实在看不清脸长什么样子,他和妈妈点了点头,小声说了一句:“你辛苦了。”便发动车子,他和妈妈应该是认识吧。
我坐在面包车的后排,妈妈坐在我的旁边,我想要透过车窗看看外面,可还是鼓不起勇气,此时的我,是在害怕自己难以接受现在的世界,还是在害怕这个世界没法接受我呢?这时,妈妈握住了我的手,“没事的,儿子,有我在。”不,她并没有开口,只是我感觉她会这样说。
车子驶入一个名为“幸福花园”的破旧的小区,停在了一栋低矮的居民楼前,居民楼的墙皮已经脱落了不少,“有事帮忙就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的。”开车的男人说完,便开着车离开了,妈妈搀扶着我走进这栋居民楼,走到五楼,妈妈停了下来,用钥匙打开501的门,这就是我的家吗,三室一厅的小房子,厨房和客厅由一面墙隔开,大概100平米左右,米黄色的墙纸使整个屋子显得比较温暖,妈妈扶着我走进靠门口的卧室,“这是你的房间,我看着四周,一个蓝色的小书桌,架子上摆卖了书,一个衣柜,一张木质的双层床,没有放置床单和被套。“我还有兄弟姐妹吗?”我看着双层床问道,“没有,你是独生子,”妈妈回答道,“这是你小时候缠着我叫我买的。”“看来我小时候挺不懂事啊。”说完我们都笑了。
妈妈收拾好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后,叫我在我的房间里休息一下,于是便去做饭了。我拉开蓝色小书桌前的椅子,慢慢坐下,书桌上面,是已经泛黄的作业本,我拿起一个,上面的姓名栏写着“苏杰”,年级一栏写着“六年级”,在昏迷前,我是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吗,那应该是十二岁左右?也就是说我现在应该是,二十五岁。想到这里,我有些无所适从,二十五岁应该是外出工作,建立家庭的年龄,而我呢,十三年的时间全部给了白色的病床,现在我的能力和智力水平可能也和十二岁的人差不多吧,可想到这里,我不免觉得有些诡异,我的心理活动未免也太频繁太夸张了吧,这真的是十二岁小孩子所能思考的吗?
午饭,妈妈真的做了好多菜,她告诉我,这都是我喜欢吃的,这些菜我都认识,宫保鸡丁,清蒸鲈鱼,红烧带鱼,糖醋里脊,素三鲜,四菜一汤啊,不过吃到嘴里,我才发现这些菜是多么合我的胃口,不到半个小时,我们俩便把饭桌上所有的饭菜全部吃光了,她还说,如果我想,天天都做这些给我吃。
晚上,陆续有几人来家里拜访,应该都是邻居,他们带了些水果和鲜花来祝贺我出院,我不是很擅长应付,毕竟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想起来,趁着妈妈和他们聊天的功夫,“妈,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啊,小杰,你一个人没问题吧,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没事,我会小心的。”
一个人出了门,沿着路两旁高大的棕树,我走到小区绿地旁的长凳坐下,这个小区绿化做得真不错,无论在哪都能看到绿色。
思绪逐渐宁静了下来,我开始努力回忆身边的一切,可还是如同刚刚醒来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两个多月的康复训练期间,我也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家里的一切事物,都无法唤起我的记忆,难道只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当我决定不再沉浸在苦恼中,准备动身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四周出奇地寂静,一个人也没有,刚刚明明还看见几个人,现在不知道哪里去了,话说小区里的居民都没有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习惯吗?这时,小区的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从小区门口不断延伸展开,亮光一直到我身旁的这盏路灯为止,难以想象我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了,不过眼下这个状况真叫我有些寒颤。
我的视线不自觉地看向路灯的源头,从那边,有个人走了过来,是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她步伐轻盈,慢慢地走到我的身边。我抬起头看着她,少女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白皙的皮肤,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胸前,雪白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下是微微上扬的睫毛,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透着少许的冷峻。
我意识到我又看出神了,连忙把头偏向一边,这时,少女开口说道:“好久不见。”我愣了一下,她是我认识的人?不可能,就算我在昏迷前已经认识她了,可她现在看上去确实是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啊。“请问,你是?”听了我的话,少女显得有点吃惊,紧接着,她扶着肚子,发出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我被搞得一头雾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果然没有听我的话呢,苏杰先生。”少女微笑着看着我说,“你认识我,你到底是谁?”我愈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我暂时不能回答你,”少女笑盈盈地回答道,“在这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还想,再重新活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