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背山是地狱,他呆了几百年的地方也是地狱,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荼蘼依旧一脸死气,苍白的脸上有青筋暴跳彰显着自己的不开心。
“出去吧!”
“是!”
“是……”
周影和毋山海同时应声。
毋山海是因为打不过,只能委曲求全等着用自己一张绝世容颜让他败北,顺便把自己给放出去,所以才乖乖的听话招待他。周影呢,完全是因为怕习惯了。
两人对视,略有尴尬。
荼蘼扶着额角:“我待着,没说你,说他呢!”荼蘼手指指向毋山海。
周影:“哦。”
毋山海:“……”
毋山海走出去,一边脑子里想办法,一边暗戳戳的的把自己“抓到”荼蘼的事情告诉给这山头的另一个山大王嵇怨。
嵇怨最是恨外界神祗,如今落入他的地盘,毋山海可是要好好利用这两个。
嵇怨最喜欢蚕食这些尸体,捉来做成各色美食,味道妙哉。
之前毋山海被丢进来,完全被嵇怨的残暴吓傻了,不仅残暴还丑陋不堪,一张青绿的脸上长毛横飞,还长尾缠在腰上,塌鼻大眼,嘴长得倒是笑嘴,可却长着獠牙,獠牙油绿可以当作长灯了。嵇怨嗜杀却脑子不好使,毋山海到了这里发现这件事轻而易举的控制了整座山。
“终于要熬出头了,我毋山海终于不用在这肮脏之地受这份苦了。噷噷噷……”他低笑,笑着笑着开始放肆大笑了:“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摆脱那恶心的东西了。”他称嵇怨为东西,他不想承认那是和自己在这山上相依为命的伴。
他认为这个山上,这个地狱里最恶心总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嵇怨,他甚至不认为是谄媚奉承的自己,他只是不得已,他只是需要活下去,然后以自己的美貌去荣华富贵一生,去用往后所有干净的最好的东西还自己的前世悲苦。
那个别致的山洞中。
“过来。”荼蘼很自在的躺在自己灵力编织的藤上,黑衣随着他的摆动飘飞,像是黑色燕尾蝶荡开。
周影站了半天,愣是不敢动,她可是从无尽客栈的孟姑娘那打听了不少荼蘼的事呢,还有六界异闻录里。
她脑子里还会想到那时在无尽客栈里闲谈有个话多的小鬼说:
“话说这死神荼蘼是踏着尸山血海封神的,他一生身上背的全都是血债,他像是一朵枯骨花,开在满是血的山头,他青面獠牙,他小肚鸡肠,谁若是惹了他,他定会把那人肠子掏出来在脑袋上打个结,再割了手脚四肢泡在酱缸里淹入了味生吃了。”
当时连温婉的孟姑娘都说确有此事。
当时周影还在想再怎么说他荼蘼好歹也是神,活吃人肉的事情怎么也是干不出的,最多也就是三人成虎,谣言罢了,不可信。她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就越觉得害怕,万一是真的呢?
而且见识了那尸体堆砌的功德牌楼,就感觉那不像是饭后谈资里用来唬人的注水话了。
“……”周影咽了口口水,小腿又开始不争气的麻了。
“怎么了?”荼蘼皱眉看周影。
“没……没事。”
“我叫你过来。”荼蘼看着她,格外的不爽。
“大人,我过不去……腿……麻了。”
“……”她是神吗?怎么像个废物。
荼蘼阴沉着脸,本来就白的脸像长出了冰刀子一样冷利。
“那就爬过来。”
“……”果然,这就是个魔头。
周影为了命,果断趴下。
“……”荼蘼一脸嫌弃。
要不是还要用你的血,真像一刀砍死你。
突然想起自己的死神镰刀还没办法找到,顿时又心情不爽了。
“叫你爬你就爬,还真是对不起你这张骄傲的脸啊!”
“是……”你想我怎样?一身傲骨,不折腰,直直的被掰断吗?那就死翘翘了好吗?死和尊严比当然死重要好吗?何况这命……我要护牢了。
“起来!”
“……”还好她习惯了,再难过也不会哭。
周影按着不太麻了的腿站起来。
荼蘼看着她的脸,就觉得这张脸地下的灵魂在隐忍着什么,她似乎是安静的低着头,努力不让这张脸面对他的冰冷鄙薄。
黑色的燕尾蝶忽然落至眼前,周影往后退了一步,却突然悬空。
她被抄着后背抱了起来,直接丢进旁边冒着热气的泉水里。
“脏死了。”荼蘼看着被丢进水激起的水花,再看看水里惊慌失措的周影,突然感觉回到人间很真实,完全忘了这是另一层地狱。
他轻快的蹲下,黑色长风落进水里也浑然不觉,就看着眼前的人挣扎。
“这里是禁地你也敢乱闯!活够了?”突然口中说出一句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话。
周影只当说得是她闯进背阴山,这背阴山是禁地她闯了还没死都仰仗着眼前人:“对不起。”
一样的训斥一样的回答,这一句冰雪一般的话穿越了他一生,回到了他干干净净的时代,那时候他只是个郁郁寡欢的公子,手上滴血未沾,那时候他还可以重头再来。
记忆里也有这样一句话,一句让他伤心了一生的话,他可以说那是上辈子,可是他做不到,他放不下。
他说的正是:“这里是禁地你也敢乱闯,活够了?”
也是一泓清泉,那里面有个娇美的人,身材高挑修长,俊美有之,不显瘦弱无骨,倒是有些豪爽。
美人一袭红衣内搭白衫,高高交叠的领口被冰泉冲开,留一片白雪肩。
美人抓住他刺过来的剑,血就顺着皓月般的腕子留下,滴滴答答打在白色里衣里,有流进泉水中,晕开,如花。
她手握着剑把抓着剑的人往水中带,扑通一声人落水,心也落水。
染了血的剑被丢在岸上,没人便拉着他:“对不起!”
他湿了衣衫,红了脸,本想说下次不要再犯,却忽然有个唇凑到耳畔。
温声软语,带着勾引将热气全部喷在他耳廓:“我是有意闯进来的。”
“你……”他忙想推开,却挣脱不了钳制。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模样。”纤细匀长的白指扣住他的下巴,脸贴过来轻嗅他身上的香:“你一个男人这么香,知道自己有多勾人吗?”
“你滚!”他一个男人连自己家的禁地都被这个疯子闯进来了,他却没有办法做些什么。
他当时有多恨,没错他恨,他恨自己对这种疯子的痴迷,对她还存有感情,对她不忍下手。
捏着他下巴的手一僵,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水。她把他按进冰冷的泉水中,然后脱他的衣服,水呛进口中似乎还有血的腥味,一个吻就压了下来,迫使他把那一口冰冷的带着浑浊血液的泉水吞下。
一个女人不该这么暴躁,一点柔情都没有的吻着他。甚至是想将他憋死。死在这里也好,死在这里就再没人会敢多看你一眼,你也没有杀她的心。
她力气那样大,一边怕他真的死了给他灌入自己的灵力,一边又怕他死不了不松开他的嘴,那只受伤的手就按着他的头不让他有半分可以推开她的机会。
泉水那样冷,可是贴在他胸口的人是暖的,似乎世间只有这一方温暖,冰冷的水让他头脑麻木,口里钻进一条小蛇,那小蛇在挑逗他,与他纠缠不放。
一双纤细有力的腿攀上他的腰,锁紧。
铺天盖地只有一个女人,美艳的女人,那女人那样炙热的想要占有他,终于勾起了他的火,一点星子足以燎原,足以烧的他万蚁噬心,烧毁他的清白,烧毁他的固执,烧毁他早已枯焦的心府。
他回应了她,看到她在水中笑,衣裙在水中犹如花苞,被他拨开一瓣一瓣。
忽然两人冲出水面,衣衫皆凌乱,更凌乱的还有他,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在回应一个疯子,在回应一个仇人。
他也疯了?
那个美丽的疯子眼中闪着光,他记得那双眼睛那样明亮,看他一眼便够他搭起的城垣坍塌。
“你欠我的人,以后再还!”
她笑的很温柔,似是如水的妻子对着丈夫,可她有那样狠戾,那带血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告诉他她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她起身上岸,强大的内力一瞬便烘干了衣衫,“这是禁地,就给你留一方净土。”
美人欲走,池中物看着心口的血掌印,与漂在水面上的衣袍问她:“那你欠我的人什么时候还?”
她停顿侧过脸似想回头却未回头:“……”片刻像是没有听到过一般离去。
只有他一人在池中凌乱,顶着心口的血,落下一颗泪,打在心上。
待到从窒息的回忆中脱困便看到自己也泡在泉水中,这里不是人间,还好不是人间。
“大人?”周影试探着问。
“……”荼蘼还有些错乱,怎么突然会想到那个疯子。心口却突然有些疼,有些酸,像是开了锅的水疯狂的顶开自己锁上的心门。
“您没事吧?”周影做好舔狗的表率,上前搭脉。
这一抓吓着了梦中人,惊醒了梦里魂。
“……干什么,想死了?”
“大人有心事?我这有药!”
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荼蘼:“……”
周影:“啊,不好意思,衣服都湿了,药也没法吃了。”周影的药瓶都是防水的,唯独治疗心病的药没扣住进了水,溶成了汤。
“没事。这么多年,药若能治早好了。”
地狱!困住自己难以解脱的地方,有些时候只是心上上了把锁罢了。他明白,但是明白有什么用呢?他也解不开。
“……”原来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有脆弱的地方啊,这倒是有些与传闻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