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有些诧异,不过也未和她客气,本是半起的身子复又坐了下来,伸手重新端了茶碗。
那小婢低了头,懦懦地应了声是,便道:“皇上去了凤仪宫……”
娴妃面上倒是看不出喜忧,仍是含笑点头,柔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白荼一口茶入口,觉着有些凉了,味道受损。但到底是在人家娴妃宫里,公然吐出来又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咽了,只觉得像是有异物入喉,哽在胃中,难受得紧。
那边娴妃却有一瞬间的失神。白荼看在眼里,笑道:“今日皇后娘娘凤体抱恙,皇帝陛下去看看她也是情理中事,姐姐莫要介怀。”
娴妃惊愕,她自认为能够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很少有人能看穿她的心思,却一下便叫这小丫头说中了,难道她真是另一个自己不成?
一面惊讶,一面也奇道:“妹妹怎的知道皇后娘娘病了?”怎好像这丫头刚入宫不过半日,消息比自己都灵通似的。
白荼笑道:“可不是我消息灵通,是我刚去了给皇后娘娘问安,才从凤仪宫出来。”
“你去凤仪宫了?”娴妃微微皱了眉,莫不是她与皇后有什么关联?
自她入宫来就同皇后成了死对头,她不是没想过与皇后交好,少生事端,可没想到自那林黛眉看过自己这张脸后,先是百般阻挠自己入宫,又明里暗里与她作对,意图除之而后快。想到这,她忽然又问道:“皇后没有为难你吧?”
自己因为这张脸吃了不少苦头,如今这位异国而来的允宁公主,也生了一张与自己这般相似的脸,皇后会不会也与她针锋相对呢?
听到娴妃这么问,白荼心下已隐隐猜到,这娴妃或多或少是对从前林染晴的存在有感知的,起码她是知道,林黛眉与这张面孔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白荼点头道:“我一进凤仪宫,皇后娘娘就好似不喜欢我的样子,对我也凶巴巴的。后来还莫名其妙的发了好大的脾气,气着气着,自己就晕倒了。”
皇后的凤体抱恙,竟是气晕了?
娴妃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皇后虽然跋扈,到底是皇后,什么自己就晕倒了?能把她气的晕倒,这小丫头也真是不简单了。偏生那丫头还一副无辜于己的委屈样子,看上去好生单纯。
这般伪装的生存方式,倒是与自己很像。
不知不觉,夕阳洒下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暮色笼罩,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白荼忽然间发现了满天星斗,这才惊觉在娴妃这竟坐了许久。
天色不早,她整了整衣摆,起身告退。娴妃自然也没有挽留,笑着送她出去,嘱咐她有空常来坐坐。白荼笑着应允。
眼看着白荼走远,娴妃面上的笑着才终于松懈下来,显得有些疲惫。
身边的大婢柏枝走过来,轻轻问道:“这个允宁公主不过才见过一面,娘娘不会真的因为她长得与您有几分相似就信任她了吧?”
娴妃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我与她容貌相像,我才必须留住她。”
柏枝不解:“娘娘,这允宁公主出身高贵,年岁又轻,若是北越与咱们有和亲之心,一旦入主后宫,恐怕对娘娘不利啊。”
“不错。”话是不错,这允宁非但比她年轻,容貌之间与她虽像,却也比她生得精致许多:“可正因如此,我才更要留她。这个允宁非池中之物,若是她想,早晚要入主后宫的。”
脑中忽而闪过宇文焕的身形,那男人醉酒,眼神迷离间,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宇文焕要的不过是一个替身,是她还是允宁,都没有什么分别,只要她还拥有这张面容,再多几个允宁入宫,她依然是娴妃,而一旦对立的人多了,皇后就不一定永远是皇后了。
想到这,娴妃叹了口气,又喃喃道:“只是不知,我和允宁,谁更像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