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海扶着墙,一步一步沿着走廊移动,他走的很慢,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呼吸尽可能轻微,同时观察着走廊两旁的房间的动静。
走廊的光线算不得明亮,甚至有些黯淡,但基本的视物毫无问题,藤海能透过走廊两旁房间门上的小窗户看到里面,大部分是一片漆黑,小部分窗帘没拉,能看到里面是八人宿舍的摆设。
这种格局藤海很熟悉,他大学宿舍就这幅德行,八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小阳台挂满湿哒哒的衣服。
“看起来这间房里是,八张床都睡满了。”藤海爬在铁门上,视线穿越门上的小窗户,仔细观察房间里的摆设。
洗脸盆摆的很乱,小阳台放着架电扇,地面是扬灰地,每张床铺都铺着被褥,左边靠门的上铺乱糟糟的挂着几件衣服,看款式,跟藤海穿着的衣服一样,都是那种墨绿色连体工装。
藤海有些相信铭牌上写着的信息是真的了,至少服装很统一,这不像是绑架或者松散的临时组织能做到的事。
藤海回头看向来时的走廊,头顶的灯管忽闪忽闪的明灭不定,给这段走廊填了些阴森的气息,远处的廊道隐没在黑暗,只有几间没拉窗帘的房间门口,小窗户透出黯淡的光。
藤海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继续撑着墙走,唯一急需确定的要素,是时间。
统一的服饰,拥挤的宿舍,不清楚是建在山巅还山腹里的建筑,模样老旧的走廊,还有那间诡异的废弃储物间和宿舍里的生活痕迹。
藤海有理由相信,宿舍里的人现在在工地或是其他地方工作,而相对应的,有上班,就有下班。想到自己刚刚清醒时候的情景,藤海不觉得遇到准备回屋休息的塑钢厂职工,会发生什么好事。
但藤海依旧走的不快。
一方面,藤海刚刚醒来的身体相当虚弱,另一方面,他需要保持相当程度的警惕。
至于监控,藤海肯定走廊里是有的,但只要没被当场抓获,那就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走廊依旧空荡荡的,藤海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那是自己的鞋底和走廊地板触碰的声音,在廊道里有节奏的回响。
藤海能清楚的意识到,他的精神正随着这种寂静和节奏感,一点一点崩溃。
他迫切的需要一点变化,来缓解他精神的压抑和紧张,当然,藤海由衷的希望,这变化是好的。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藤海终于等到他想要的变化。
——一个T型转折口。
藤海紧绷的神经略略一松,他终于不用一直走直线了。
没有变化的环境和无止境的重复,总是很容易让人情绪压抑,长时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藤海很难想象,自己怎样才能保持理智,不会疯掉。
“或许躺在废弃储物间的那个‘藤海拓麻’,是真的疯掉了也说不定,”藤海脸上流露一丝疲惫,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露出疲态是不可避免的,“这样一来,重伤的躯体,没有进行伤口处理就被扔到废弃储物间,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藤海拓麻’应该已经彻底死了,而我则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寄居在这具身体上,之前那种违反基本生物学规律的恢复速度,也大概能用我的‘寄居’来解释了。”
藤海默默梳理收集到的信息,摸了摸自己虚弱的身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现在这么虚弱,大概就是那种‘超速恢复’的后遗症,或者说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那间废弃的储物间里没有镜子,走廊两旁宿舍门上的小窗户,也没有足够让藤海看清自己样貌的光线,但是藤海看过自己胸前铭牌里的照片,那上面藤海拓麻的脸,可没有这幅身体这么瘦弱。
“或许我现在这张脸,连熟悉‘藤海拓麻’的人都认不得了吧。”藤海摇摇头,然后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把胸前铭牌摘了下来,抽出里面的照片放到胸前的口袋,又把铭牌挂了回去。
比起直接扔掉铭牌,这样是更安全的方式。
没有人会特意寻找铭牌里的照片,他们只要确定基础信息就可以了,譬如姓名,譬如职位。
而照片?
可以用掉到不知道哪里搪塞过去。
甚至更多情况下,人们几乎不会注意到铭牌里少了张照片,毕竟比起铭牌,照片作为目标要小的多。
藤海做完这些动作,轻轻呼出口气,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情绪不可避免的有些抑郁。
左右看了看,藤海没有过多犹豫,选择了左边的走廊,这次,他的速度快了许多。
或许是心情原因,藤海甚至可以不用扶墙就能走一段路了。
藤海就这样机械的走着,走廊里一如既往的安静,这宿舍模样的建筑里超乎藤海意料的大,让他以为自己又要走很久,才能抵达下一个拐点。
可惜,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
寂静的走廊传来异样的声音,在藤海前进的方向,随着时间推移,声音越来越嘈杂,也越来越清晰。
藤海走的更谨慎了,眼前的情况在他意料之中,说到底,他向来习惯做最坏的打算。
“迎面遭遇,我有两个选择,直面接触,或者随便找个房间躲避,但前者风险太大,后者也不过是把风险延期,甚至某种程度上讲,反而加重了不必要的风险。”
藤海清楚症结在哪儿。
他对这里一无所知。
他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这里的信息,才能确保自己不会露出破绽,但现在看来,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藤海没预料到的事很多,譬如现在。
藤海拖着虚弱的身体,慢腾腾的挪着,前面的空气逐渐焦躁起来,尽头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
走的近了,藤海才看清那团暗红色的光。
——一个岩石洞窟。
藤海有些好奇的打量这座洞窟,走廊的扬灰地衔接着凹凸不平的石质,靠近洞窟的走廊廊顶开着一个方形的大窟窿,密密麻麻装着好几层滤网,里面传出强劲的吸力,还有嘈杂的嗡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