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腊月里来,是一年最热闹的时刻,漫雪坐在窗前,透过那贴满窗花的纱窗向外看,便瞅见沈风往那院里秃树上挂灯笼,红火火的,瞧着便喜庆。
那边沈风瞧见了那偷窥的人,急匆匆挂完了灯笼,向里屋走去,把自己身上的狐皮大氅脱了,搓了搓手,接过漫雪递过来的汤婆子,待身上冷气散尽才敢向坐在窗边的漫雪挨过去,紧紧搂住了那人的腰,小心翼翼地亲了亲额头,说雪儿是在看我吗。那怀中人小声‘嗯’了一声,脸上也续了红,低声说到“风哥好看”。听到这话,沈风反倒不好意思了,若不细看,定不会发现他白玉耳边已然变红。
漫雪抬头看向抱着她的沈风,看着这十年未曾变化过的俊脸,不由感叹,岁月不饶人,却饶了他。她轻轻的摸上他的脸,她撞入那蕴满笑意的黑眸,不由弯了嘴角。她说,自与你初识,已有十年。她说,风哥,还记不记得你我初见那年。他也跟着弯了嘴角,叹到,我的小娇娇哎。
那年,也是这样的冬天,腊月里来的时候。那时的漫雪,还是个13岁的小姑娘。
顾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权贵,却也是个富庶之家,爹爹没什么小妾,只娶了娘一人,生了大漫雪6岁的哥哥顾浮生,漫雪出生时,他已被送去书院上学,并不经常回家,家里也没有什么仆人,只有父亲的乳母安妈妈,及她的孩子,小月姐姐,莫华哥哥。小月姐姐是安妈妈回乡探亲捡回来的孩子,见长得可爱又无父无母便带了回来与莫华哥哥作伴。捡小月回来的第三年漫雪出生了。
小漫雪一直觉得莫华哥哥欢喜小月姐姐,莫华哥哥总是给小月姐姐带各种礼物,有小蝴蝶簪子,印着牡丹花的小盒子,丝线,绣着小鸟的小扇子,虽然不知道欢喜是怎样的,但看着小月姐姐红透的脸颊,漫雪想,她应是欢喜莫华哥哥的。
身为顾家大小姐,自是被娇娇惯惯的养着,不愁吃喝,不缺零花钱。虽没有那些不好的脾性,顾大小姐也有时有些小脾气。
那年深冬,大雪飘飘,漫雪闹腾着,非要去感受飞雪。阿娘没理她的请求,她便转头去找爹爹,抱着爹爹的手撒娇,爹爹是最疼女儿的,允她出去玩一会儿,但要穿厚一点,要打伞,不要出了自家的大院。她应了,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转身就跑,踩着布满雪花的小路,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没打伞,她将披风上的红帽子带上,将帽带打了个蝴蝶结,她觉得甚是好看。
她伸出了缩在红披风里的小手,去接雪花,她想,这是最美得精灵。
她走着走着就走出了自家院子。
她没注意。
手冻的冰冰凉凉,来时脚印被掩住,她想,我要回去了。
她想,我好像迷路了。
她想,见不到阿爹阿娘了。
她想,难受,想哭。
还是没有哭出来,泪蓄了满眼,抬眼,便看见了满天纷飞雪花中撑着的一把白伞,看到了伞下那个白衣少年。
他说,是谁家的小妹妹,怎么在这里哭?
她说,我没哭。
她问,你是妖精吗?雪花精?
他轻勾了一下唇角。
他说,我不是。
他说,走吧,送你回家。
她问,你怎知道我的家在哪儿?
他只笑笑不说话。
他在前面走,她便跟在后面。
她想,我为什么要相信他。
也许是为色所迷吧。
他伸出衣袖,让她牵住袖角。
风雪漫漫,二人独行。
他带她至顾家门口,
他转身要走,
她便拉住了他的手,
她问,哥哥是谁,
他回头笑道,我叫沈风。
她说,我是漫雪,顾漫雪。
他说,我知道。
他对她一笑。
她呆呆的看他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