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栩拿着成绩单，脚步轻快地来到了楼下复印室。
仅有的一台复印机前面已经排了一列长长的队伍，众人手里也都捏着一张纸，和楚栩一样，是被派来打印成绩单的。
楚栩吊在队伍的末尾，优哉游哉地站着，漫长的排队时间刚好可以拿来仔细看看成绩。
他顺着名次，依次找到自己的熟人。
褚祺以一种尤为显眼的姿态排在他的后面。
“褚祺……班级排名：2 年级排名：4”
“萧湘……班级排名：5 年级排名：73”
“苏月……班级排名：7 年级排名：92”
“江东初……班级排名：10 年级排名：157”
……
“林天……班级排名：23 年级排名：524”
凝实的油印黑字在日光灯下明闪闪地晃眼，楚栩仔细地看着林天每一科的分数，仿佛透过薄薄的纸张可以窥见楼上焦躁不安的林天。
楚栩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样子今晚对于林天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一想到同桌又要连续花几天的时间早早赶过来，在早读课上补觉，楚栩不由得同情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一切都是一场梦，醒了很久……呸呸呸，这词怎么这么洗脑……”
“阿——嚏！”
林天蓦地打了个喷嚏，接着用力吸了吸鼻子，有人又在骂我？
多半是楚栩那小子，哼！
不过一想到楚栩出去多半是打印成绩单了，他叹了口气烦躁地薅起自己的头发，最近几天右眼皮一直在狂跳。
按照林妈妈的话来说，多半是没啥好事，不过也说不准，他想起之前有一次右眼跳的时候买彩票还中了五块钱，但愿吧。
不过，他看了眼左手边空着的座位，这人已经出去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复印室很挤吗？
“当然挤了。”
楚栩心里不停地吐着槽，简直望眼欲穿啊，成绩单都翻来覆去看完三遍了！
等到他把前面的队伍熬完的时候，他屁股后面也已然排起了长龙。
苏中购置的是一台静电复印机，国产的佳兴牌。
这个世界华夏的各项产业一直走在世界前列，zf一直大力提倡“创造”，于是知识分子就获得了最大的优待，资源的倾斜也让华夏在各个专业最权威的刊物上掌握着最大的话语权！
楚栩把成绩单摊平放到稿台上，轻轻按在上面挪动着位置与两侧对齐，接着合上机盖“唰唰”戳完选项，启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得如同之前大半夜在小树林边上帮苏月修自行车车链，突出一个专业和熟练。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最近怎么样了。”
他轻笑一声，暗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怎么突然就想起她来了，“不过，照成绩来看，应该还不错，没有太大影响就好。”
等到他复印完，回到教室的时候，第一节晚自习刚进行到一半。
武敏的私人办公室还亮着灯，然而他推开门进去时却空无一人，虽然有些好奇，不过放了一张在武敏办公桌就退了出去。
“多半是开会了吧。”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便回到了教室把手里的成绩单四散发给各科代表，嘱咐他们下课后交给老师。
众人忙不迭齐齐乖巧点头，脸上虽然都带着大同小异的面对未知时的忐忑不安，眼睛却一直盯在成绩单上，分毫不离。
像是那些饿了许久的人被突然带到了桌旁坐下，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心情清楚扑上去狼吞虎咽的后果一定会胃疼，但眼睛里仍泛着绿油油渴求的光。
楚栩自然也懒得去阻止他们，再正常不过了，有哪个高中生能拒绝成绩单的诱惑呢？
那种心动的感觉，当然，如果上面只有自己熟人没有自己的诱惑力就更大了。
只不过他们这个晚自习多半是打水漂了，要么开心一晚上，要么哀怨一晚上，反正都与自己无关。
他拿着自己多印的一份施施然地回到了座位上，心里还惦记着刚借来的那本小说。
“我看……”林天早早地凑了过来，然而话都没说完，就被身前的江东初直接抽走了楚栩手里的成绩单。
回过身江东初仔细地逐条看了起来，林天无可奈何只好伸长了脖子把脸凑了过去。
最前排萧湘听到后面的动静，知道江东初拿到了成绩单，也急忙拽着苏月一同转身围观起来。
原本安安静静，一派祥和的教室像是被丢进了金属钠的水面，顿时“嗡嗡嗡”地躁动起来，楚栩的耳边也一时塞满了各种的窃窃私语、喧哗吵闹的声音，得，今晚我的晚自习也上不成了。
楚栩把书反扣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趴在手臂上看着其他人或悲或喜的反应。
“好了，安静！”
何夕皱着眉头低声呵斥了一句，作为班长他在班里还是有着绝对的威严。
教室的声音骤然中断，声音像被人卡住了脖子，收敛到只剩下一些偷偷摸摸同桌间的小声交谈声。
江东初将成绩单顺着林天高高摞起的书滑了回来，悄悄地给楚栩比了个大拇指，“考得好啊栩哥！”
小动作落在楚栩眼里，楚栩戏精一般，煞有其事地理了理衣服随后松松领口，扬起嘴角冲他挑了挑眉，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江东初还没转过去，旁边的褚祺就被他这一系列动作逗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轻声说道：“考得不错嘛。”
“别这样……”
褚祺愣了一下，往楚栩边上凑近了问道：“怎么样？”
“没，我的意思是你考的也很不错，年级第四嘛。”
“可是某人可是年级第二啊。”褚祺微微昂着头，傲娇般撅着嘴，突然眼睛一亮，“年级第二不该请客吗！”虽然句子的问句，语气里却满是不容置疑。
“我能说不吗？”
“不能！”
何夕看着前面这两人，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呵，年轻人，当着自己的面还这么肆无忌惮，真当我不存在？
不过褚祺现在都会卖萌了？
这人难道不是每天都在做题？
空闲时间高冷的跟那什么一样？
世道变了？
时代抛下我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何夕觉得自己有必要也有义务制止眼前这两人的行为，这不仅是一个班长的职责所在，同时也是每一个喜欢见义勇为人人夸的好少年义不容辞的责任！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咳咳！”
“闭嘴！”
“好嘞！您忙！”
何夕觉得自己还是太纵容她了，这当然不是怂，只不过自己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吱——”
推门声响起，武敏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成绩单，慢慢踱着步子思考着接下来怎么点评，进行一场与众不同别开生面的一模总结班会。
“大家把手头上的事停一下。”
武敏很自然地倚在讲台上，以一种很放松的姿态面对着底下的学生，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来，都停一停，不差这点时间。”
“这次呢，我们班考的还不错，最主要的选修课没有不及格。一本上线率也有80%，很高了。我看隔壁班你们数学老师也不过70%。”
说完后，武敏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可能会造成一种高考也不过如此的错觉，于是他振了振声纠正道：“不过，不要以为自己过线了就开心的跟什么一样！
这是市划的线，分数线低，你要是在这个一本线附近乐呵呵的，我给你说，完蛋！”
他扬了扬手，双手在空中胡乱划着，像是丢掉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接着说：“不过也不要气馁，只要你一直保持下去！
好好学，那肯定没问题！
我们班这次考得好的很好，考的差的也很差！
那些整天跟我嘻嘻哈哈的，知道自己考的什么样吗？再嘻嘻哈哈试一试？”
说道嘻嘻哈哈的时候，他加重了声音，还有意无意地往教室后面瞟了几眼，底下顿时就有人缩了缩脖子，嘴里小声嘟囔着一些尽是让人听不清的话。
好在武敏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缠，“看看人家楚……”他转过脸看向楚栩，准备把他作为改邪……不是，作为优生代表，却发现楚栩正把头躲在手臂后面跟林天两人嬉皮笑脸。
他看的眼角直跳，冷哼了一声改口道：“看看人家褚祺，多学学人家！我每次进来都能看到她在做试卷！为什么人家成绩就这么好？就是功夫下在平时！”
接下来又是每次考完试后的保留项目，耳提面命和语重心长。
虽然武敏想开别开生面的班会想法是好的，但想法再好终究说着说着又回到保留项目上面去。
于是从一模的意义谈到高考的结果，从学生的平时学习“升华”到男女之间的情感问题。
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诉说着自己带的那届学生谁谁谁，就是因为谈了恋爱本来好好一个重点大学，最后只能黯然去了一个二本。
各种实例信手拈来，内容要么催人奋发要么催人泪下，说道动情处自己口沫横飞，情难自禁，心痛不已。
褚祺瞥了一旁听得昏昏欲睡的伊清，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早早地戴上了耳塞。
“楚栩出来一下！”
随着武敏口干舌燥开完班会带着楚栩走了出去，教室的氛围就像是原始上紧的发条骤然散开，“轰”地一声就变得松松垮垮，只剩下褚祺又皱起了她好看的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