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吃了中午饭,半天好人刚想躺床上小睡一会儿,凤姑一蹦一跳地来到跟前,张口就问,“爹,外面都说你买个没儿的驴儿!!可不吉利了!恐怕对我小弟不好!你还是快把白驴卖了吧!!!”
“谁造的谣?!我还能害你弟弟?那可是我的亲儿子!!!”
半天好人气地青筋直冒,把个凤姑吓了一跳!
“我——我只是听那些老娘们儿说,好像是从我俩嘴叔嘴里听来的!”
“俩个屁!!他就是个瘪三儿!!看我咋收拾这小痞子……”半天好人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哟呵!!这不是睡神吗?眼看就十一月份啦!秋高气爽,你老人家学那蛤蟆冬眠?在这大街上蹦达个啥呀?”
“吓!!原来是高中生呀?!怪不得懂得啥时候冬眠!!”半天好人看着眼前这个叫高中生的人,故作惊讶道。
“我听说你买了头白驴!?”
“对呀!!”
“长地很俊?!”
“对呀!”
“比黄花大闺女还俊?!”
“差不多!!”
……
二人边说边来到半天好人家。看着眼前的大白驴,高中生也是一脸的惊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若有所思地小声道:“怪不得俩嘴说这白驴是妖精!!竟比村里那匹大白马还漂亮!!”
“真的?!!”半天好人一听,精神大振!
“那——当然!!”高中生摇头晃脑地说,“大白马不稀罕!!可这白驴……你一辈子能见几回啊?!”
“对!对呀……”半天好人搓着手附和道,“看它生地这么好,我都舍不得叫它拉磨了!”
“当祖宗供着?!啊?!你就天天推磨,叫这驴看着?!笑话!!牲口嘛!买来就要用!!你要不用,买它不是浪费钱嘛?那你跟那‘黔之驴’的主人有啥两样儿?”
“黔之驴?!你也知道黔之驴?”
半天好人又惊又喜,他一把抓住高中生的手,催他快快地说清楚!
“吓!你也是上过多年私塾的人!!连‘黔之驴’也不知道?!真是个驴脑袋!!!”
半天好人脸一黄,尴尬地搓搓手,“叔上的可是私塾!!私塾有懂吗?专门学古文!一天到晚‘子乎者也’,哪学过‘驴呀马呀’的文章?!”
高中生一听,得意地一笑,“哎呀!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啊!!你们那个时候只有一本书!什么语言数学自然生物,听都没听过!!当然不知道黔之驴了!我跟你说啊!这《黔之驴》是清朝大诗人龚自珍写的!说是一个闲得蛋疼的人,把一头驴运到黔地……”
“黔地?!”
“贵州!!那里自秦始皇起就不产驴!!”
“噢……听说那里全是山!!这驴蹄子爬山是不行!!打滑!!”
“那是自然!!***有诗曰‘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这诗好有气势!!”
“那当然!”高中生更得意了,看他那表情,就跟这诗是他写的一样!“乌蒙磅礴走泥丸中的乌蒙是指乌蒙山,当年那个闲人就把咱山东的驴运到乌蒙山了!!”
“吓!!!”半天好人惊地舌头一吐老长!“还是咱山东的驴?!”
“那当然!”高中生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还是德州大黑驴!!名驴儿!!”
半天好人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嘟囔道:“你说这驴本来就不擅爬山……他把驴儿开到山里去……干啥?!”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反正那驴到了贵州,没一丝用处!到把个老虎吓了一大跳!!”
“你就编吧!!你家的老虎怕驴?!”
“那贵州的老虎打秦始皇起就没见过驴!!还以为它是哪位山神的坐骑!!当然得罪不得!!又听这货扯着喉咙乱叫,当时就吓地屁滚尿流地跑了!!”
半天好人兴奋地一拍巴掌,“好!!这下成了驴王了!!”
“可老虎观察了一段时间,见这货也没啥大本领,就把驴吃了!!”
“嗨!!可怜的驴儿!那运驴的人就不管吗!?”
“贵州没有驴干的活儿!没用的东西谁管?!”
半天好人一时无语!
这时,一直躲在凤姑后面的跃进“暴喝”一声,“咋不杀驴吃肉?!”
“对呀!人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嘿!小馋嘴!就知道吃!!这是故事!为的是讲道理!不是讲吃的!”高中生嬉笑道。
半天好人听地稀里糊涂的,好半晌他才呐呐地问,“讲的是啥道理?”
“面对貌似强大的对手,不要怕,要认真分析,敢于挑战!***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咦咦?!那驴咋又成了纸老虎?!照你这么说,我要是那驴儿,我就好好分析分析那老虎的弱点,照准老虎蛋狠踢!把丫的踢残!踢死!!!”
“你就是那个黔之驴!!!”
高中生扔下一句,忿忿地走了!
“哈哈哈哈…”凤姑等人乐地手舞足蹈!
没几天,村里人都议论纷纷,“半天好人就是黔之驴!”
过了十多天,半天好人牵着他的白驴儿,驮了一袋小麦种刚出门,周围就“呼啦啦”地围上来一大群人!
李家村“第一闲人”——王老六扯着喉咙就嚷,“黔之驴,你牵着小白驴儿干啥去?”
半天好使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跟谁说话呢?”
“跟你呀……”
“会说人话不?!”
“咦—咋啦?牵上这小白驴儿,就长了驴脾气啦?”
半天好人抬手就要打!
“哎!明理呀!刚才我听柳眉说—”
半天好人手顺势一挥,倏地一下背到身后,急火火地问道:“说啥?!”
“咱这地方要起瘟疫啦!!”
“瘟疫?!瘟疫?!”
“对!你家里没死老鼠?!”
“你家里才有死老鼠!!!你这人说话就是不着调儿!没工夫跟你闲扯!!走!!!”
半天好人拉起小白驴儿,“得吧得吧”地走了!!
“哎—黔之驴!!!柳眉说了,要起老鼠病了!!!先死老鼠,再死鸡鸭鹅、牛马驴,最后大人小孩死光光!!”
“要死先死你!!!”
“哎——黔之驴!你可听好了!!你柳眉师父说了,这瘟老鼠病厉害地狠!顺风传十里,高烧一百度!得病就得死,漏人不漏户!!”
“我刚才就吃了死老鼠!!顺风传给你!!快快回家挺到床上等死去吧!!!”
听到半天好人和王老六对怼!周围的人全都开心地笑起来!
听着周围异样的笑声,半天好人猛地一下醒悟过来。
“咳——瞧我这猪脑子!!王老六这龟孙满嘴里喷粪!!我不搭理他也就过去了!我这一搭话儿,他叫的那‘黔之驴’不就是我了么?!!!哎哎!真该死!!着了这龟孙的道了……”
半天好人一边走,一边骂王老六,祝福他祖宗十八代——代代“死不瞑目”!!!
“咦—”半天好人停住脚,看着路边的送葬队伍,心里一阵纳闷,“这可是三伙人啊!这么几里路,一下碰上三伙送葬的……还真是百年一遇啊……”
而接下来,送葬的人群中传出的声音才叫他心慌慌!!
“哎!前几天到处是死老鼠!这几天一下子死了五六个人,你说是不是老鼠传给人的?”
“咳!我问村里的医生了,他说不可能!那死老鼠是村里撒了老鼠药!!这几天死的人都七老八十了!!整天不是头疼!就是腚疼!!活着也是受罪!!该死了!!”
“可我听说这几个人死前都发高烧啊?!哎哎!还有……队长家的小子也发高烧!!他才二十浪荡的小青年!!”
“谁知道呢?!感冒头疼发烧,啊斯匹林一大包!!抗过去就活,抗不过去就死呗!!老百姓,烂命一条!!”
“也是这么个理儿!!但愿别再死人了……”
送葬人慢慢地走远了,半天好人才迈开沉重的步子朝前面的村子走去。
“舅!妗子!我给你们送麦种来了!!”
“哎哟!这么快就来了!快进屋歇会儿!!”
半天好人的屁股一落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舅啊!我来的时候见三伙送葬的人往坟地里赶!你们才二三百人的村子,有啥说法没有?”
他舅一听,脸一沉,叹了口气说:“哎—生老病死!老天爷管的事儿!人只能受着!!!那三人最小的也六十五六了,都算是老死的啦!没啥说法儿!!就是听说队长的儿子这十多天了,一个劲地发烧,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哎—可怜这个孩子,长地眉清目秀,从小跟个大闺女似的!人又老实!偏偏得这怪病!老天爷有时候也不长眼,那个该死的任吒却活地好好地……”
“小声点儿!”刘梅娘忙朝老伴儿“嘘”了一声,指了指刘梅的屋子,冲半天好人小声说,“这几天越来越不老实了!前天半夜里想出去,幸好我把院门给锁上了!!”
半天好人的眉头一皱,急忙问道:“那该死的没死?!!”
“没死!!活地好好地!我听说是玉凤那个小寡妇侍候着他,一天到晚挺在床上,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又白又胖!!真真是好人不长寿,恶人活万年!!!”
“算他命大!!”半天好人咬着牙道:“舅、妗子,你们可得看好刘梅!这妮子!没脑!!”
“她就是少叶子肺!!!缺心眼儿!!人家一哄就上钩!!!还跟你舅似的,死倔死倔的,不听劝!!半句也不听!!”
“你咋扯上我了?!!你说啥我不听了?!啊?!要不是你打小娇生惯养!!小梅会这样儿任性……”
“说我娇生惯养?!人家闺女都是抱大的!!可刘梅打小就骑地你脖子上,‘得驾得驾’地吆喝着你走!就跟赶牲口似的!人家都笑话!你从来就不当一回事儿!我说了多少遍啊?你就认你那个理儿,说什么‘树大自直’,小时候不用管!长大就知道好歹了!可你看看,这都成了啥了……”
眼见二人开撕,半天好人立马冲上前劝道:“舅、妗子!!事儿都这样儿了!说啥也没用了!眼下最最重要的是,想法儿叫小梅跟那任渣一刀两断!!”
“我一天到晚都想这个事儿……可咋办呀……”
半天好人一时无语!忍不住想骂刘梅几句,可“脏字儿”刚溜到舌头尖上,又被硬生生地咽回到大肠里,肚子里便“嘟噜嘟噜”地“骂起来”!那大肠也跟着翻腾起来,一阵紧似一阵!
眨眼间,那“脏字儿”就溜到了“后门”边上!
单凭直觉,半天好人就知道这“脏字儿”力道非凡!要是一不留神把它放出来,那必将是“雷霆万钧、震耳欲聋!”
可那股气儿却认了死理儿,一古脑地想钻出来!!
正僵持呢!院里的白驴忽然引颈长鸣,“嗯啊!嗯——啊!嗯—”
白驴的欢快地叫着,声若洪钟,响彻四方!
半天好人瞅准时机,拿捏好力道,痛快地放了一个“婉转悠扬、余音袅袅”的屁!!
此事干地人神不知!半天好人心中一阵窃喜!可转眼他又是一肚子郁闷!
“老子没招谁!没惹谁?!咋就成了黔之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