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鞘中,揭开车夫伪装的侠客步伐极快,迎着枪尖变换了数个身位。然而无论他怎么移动,挡在他面前的始终是一朵盛开的枪花。
这也是所有持短兵者面对长兵器时都会遇到的问题——难以近身。尤其蒙面人手中这枪适合马战,比起步战用枪来还要长上一截,是实打实的战阵利器。
然而蒙面人失了快马,此刻又是和人单打独斗,兵器过长导致他难以和迅捷的长剑对攻,只得用枪花拒敌。
那侠客一直盯着枪尖也有些急躁,放弃了绕过防守走边门入身的打法。他抽出了剑,剑气裹挟着黄沙袭向对手,自己则紧随在后。
蒙面人像是见过类似的招数,他倒执枪尾,枪头扎进地里,接着身体拧转,用出了一式苍龙摆尾。
枪头搅起一片黄沙,迎向来袭的剑气。两相对撞之下,沙幕被击散,剑气也失了威势,消散在空气中。侠客的剑脊已经搭上了枪杆,只等封住这条躁动的毒蛇,那剑锋就可以随即上抹决出生死。
蒙面人也深知自己陷入了险境,他试图用拦拿的手法抖开长剑,恢复对距离的掌控。然而那柄剑好似跗骨之蛆,任凭枪头翻飞依旧黏在上面。蒙面人无奈之下向后抽枪,前手握住枪的中段,以长枪施展棍法。
之前带着玩家遛弯的弓箭手发现了自家头目颓势已现,纷纷策马来援。三名玩家原本离镖车更近,只是坐骑实在是追不上快马。有聪明的想要提前阻截,结果被人一个变向就甩掉了。
剑客不得不分神应对飞来的暗箭,这给了蒙面人喘息之机。他撤枪退向马队,一名小弟放弃了对孙镖头的围困前来接应,两人共乘一马从容离去。孙镖头见到强敌归来,连忙抽身退走,险些陷在阵中。
趟子手们围住了力战而还的镖头,却被他一嗓子轰散:“死不了,看什么看!去几个跑得快的观察对方动向,剩下的检查镖车!死了的兄弟先就地埋了,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再带他回家。”接着孙镖头翻身下马,踉跄着来到了原车夫身前,他正欲开口,一声真切的问候便打断了他。
“大师兄!”那名天山派的女玩家见了同门,连自己的坐骑也顾不上收回,直接使出一招乳燕投林奔向了这位前车夫。
“完了完了,这货怎么出来了?”天山少侠喃喃自语、他与尚存的昆仑玩家对视了一眼,俩人面如死灰。
“多谢匡大侠出手相助!”孙镖头对于话头被打断这事非常不满,把嗓门提高了几个等级,顿时间唤回了原本神游天外的胡不归的注意力。
那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女侠就站在边上,眼里满是星星。
孙镖头从趟子手口中得知敌人已经退走,命令下属们整队出发。他将马匹让给了那位天山派的大师兄,自己则领着不能走的伤员在镖车上歇息。
“大师兄,你下山来干什么呀?”女侠跑着步跟在大侠身边,鹂音百啭,像是等人伸手邀她同骑。
“什么情况这是?”胡不归看了看边上两位老兄的脸色,压低声音问道。
昆仑玩家受损较轻,已经从之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天山派老哥则是一脸悲愤,恨自己骑在驴上只能捶胸不能顿足。
“这路是往天山去的,一会你去他们门派转转就知道了。”昆仑玩家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幸亏之前邀胡不归同骑的那位惨死于连珠箭背刺,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剩下的路途相当漫长,在经历了战斗减员之后,镖局队伍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趟子手们埋头赶路,除了例行公事还会喊上两句“合吾”之外,没有一个人开口。
饱受被风筝之苦的玩家们则是盯着宝驴,琢磨着给自己弄套好的轻功或者坐骑。唯独女侠跟在大师兄身边上蹿下跳,光靠舔屏就得到了满足。
胡不归厌倦了眼前千篇一律的风景,黄沙万里的确足够壮观,但在其中待久了也不免审美疲劳。尤其西风还经常出来怒刷存在感,若没有片瓦遮头,只怕喝酒都能喝一嘴沙子。
在他数次安抚过躁动的膀胱后,周围的环境终于有了变化。结合女玩家逐渐低落的情绪,胡不归觉着队伍应该离天山不远了。
果不其然,孙镖头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弟兄们加把劲儿,咱们离天山不远了!等镖送到了,咱们去城里好好快活快活!”
这话拯救了低糜的士气,大部分人在比较哪家的姑娘更好看,小部分人正在考虑换个营生;还有个别人完全不想活了,盘算着押完镖就回老家成亲。整个队伍人心散乱,如同终于捱到星期五的学生。
孙镖头拄着自己的那杆朴刀,坐在镖车上默默地观察全队。胡不归无聊到长草,准备和高手套套近乎。
“孙前辈,您说刚才那个使枪的是什么来路?”胡不归拿出酒坛,想请人喝上一杯。
孙镖头摆了摆手:“走镖途中不得饮酒,更不要接别人的东西。少侠要是想混这镖局行,也得注意这点。”
胡不归闻言收回了酒坛,静等人开口。
“枪长丈许、纵马冲杀,这都是军中的路数。至于究竟是哪一家,过招太少我也说不清楚。”孙镖头放下朴刀,将布袋罩上刀身,“前方就是天山,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了。”
那位大弟子从怀中摸出个窜天猴,“咻”的一声,号炮升天炸开。胡不归小声配着台词:“一支穿云箭……”
不多时,山上下来一群人,除了为首的老者穿着黑衣,剩下全是统一着装的龙套。胡不归只觉着那衣服有点眼熟,他再一看,与身边这位天山老哥所穿的是同一款式。
“老哥,你们是同门?”
那人痛苦地点头。
“大须弥剑法是你们门派的武功?”
“呃,不是……”
匡姓大侠连忙下马,奔到老者面前行了一礼。忽然龙套中爆发了一阵欢呼:“大师兄,我们爱你!”
胡不归被突如其来的声浪吓了一跳,其余人都习以为常,唯独那名跟了大师兄一路的女侠脸上写满了苦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啦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