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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众望不所归的见面

第7章 众望不所归的见面

文定河收到弟弟辗转数层关系得来的好消息后,没丝毫高兴,反而陷入了两难中。他在老母亲的病床前一时心软答应了收养孩子,哪想到老人家果真去张罗,并且如此神速就找到?

妻子那边还在等自己的决定呢,前不久她才下了最后一道通牒:老公,中国的月亮圆,美国的月亮更圆,快来吧,我们不能再这样分居两地。否则,只有分手。

他相信越琳说得到做得到,她从来都是自我主宰命运的人,选择舞蹈、选择他、选择出国,没人能左右她,这也是她当初吸引他的原因,越琳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拧作态,也不会叽哩呱啦在你耳边聒噪,她干脆利落,凡事遵从内心。

文定河也生性洒脱,只要他想到哪个地方去放飞身心,一个背囊挥挥手就走了,不过,无论那里风景多么迷人,多令人沉醉流连,他终会回到广州——这个生于斯长于斯,有父母有亲人的地方。说到底,越琳是真正的洒脱,而他文定河还是不能放下世俗。

比如说孩子的事,他的心态是:有则更好,没有也无所谓。越琳的态度是,她为舞蹈倾情一生,她不会离开舞蹈,哪怕一天,“定河,我们相爱,可我们相爱不是为了另外一个人,许多年前,冰心就说过:如果人生是无味的,我不要来生,如果人生是有趣的,此生已足够。”

是的,越琳没错,每个生命个体能来到世上都是历经了许多偶然与险阻的,从婴儿,幼儿,儿童。少年,青年,最后成为一个有独立生存能力的人多不容易啊!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过自己想要过的人生,为什么我们要把大部分的生命用来操心孩子,人们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而生下孩子,却终生为他付出精力,感情,劳动所得,而逐渐失去自我,问问绝大部份中国父母:你还记得自己曾有过个人梦想吗?他们通常茫然,其中也许有人来了精神:我的梦想今生可能实现不了,可我的孩子会帮我实现的。

越琳无疑是丁克族,文定河和她结婚前就很明白。所以,如果她知道他答应了老太太收养个孩子,那,分手的事她将更快刀斩乱麻。

文定河的公司最近接了一件大工程,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装修设计,忙完手上一个楼盘的样板房设计,他准备去西藏林芝住几天,那儿有高大挺拔的喜玛拉雅冷杉,有蓝得透澈的湖水,把脑袋清空了,再回来投入下一轮的厮杀中。

文定山这天又是很晚才到家,刚刚走马上任副局长之位,诸多事情及关系需要理顺,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家的锅瓢,参加一些饭局。

秦画听到丈夫的开门声,放下书走了出来,“还没睡?”文定山轻声问,秦画微笑接过丈夫的外套挂到衣物间,文定山把公文包放进书房。

“大哥打算什么时间去看看孩子呢?”秦画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裤给文定山,想起大伯文定河收养孩子的事,问丈夫。

文定山一拍脑袋:“哎,忘了问他时间,今天事情太多了,我这给他打电话。”他抱着那套换洗衣服折回客厅,拿起座机准备拨,秦画来到沙发后,趁他还没按键,问了个问题:“收养一个岁孩子,会不会大了点呢?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烙下生活印记,恐怕比较难融入新家庭哦。”

文定山握着电话背往沙发靠,秦画就在他的后方,隔着沙发,她伸出手来为疲惫的丈夫按摩太阳穴,文定山顿时倦意全消,对妻子的体贴关爱无言感激,他微微一笑:“大哥已经四十五岁了,如果抱个小婴儿回来,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应付得了?我看,六岁的小男孩是合适的,至于能否融入家庭,只要大人对他有爱心,耐心,一定可以培养出真感情的。”

秦画慢慢松开指尖,柔声说:“那好,给大哥打电话吧。”

第二天是文老太出院的日子,文定河准时到达医院接母亲。一见到他,文老太就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文家终于盼来件喜事啦,恭喜我儿!我家老大这回要当爸爸啦,男孩哩!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文定河看到母亲手舞足蹈的样子,连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妈,小心。”老太太调皮地对儿子眨眼:“为了小孙子,我当然得多加保重了。看你什么时候去把人接回来,妈亲自带他认广州的路。”

文定河很想说些什么,却不忍扫母亲的兴,借故说赶时间,拿了医疗卡和医保卡办出院手续去了。

文老太出了院,第一件事是去珠江医院看望老伴文景。文定河载她去的一路,老太太都念叨着老头子怎样怎样,做儿子的取笑她:“才几天没见呀,如隔三秋似的。”文老太也没有不好意思:“老伴老伴,少年夫妻老来伴嘛,我当然惦着你爸,哪象你们,一年才见上一次。对了,越琳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文定河眼望前方,心想:可能再也不回咯。嘴上却说:“春节吧。”

珠江医院。

母子俩来到文景病房时,文定山正给老爷子按摩小腿,见老太太精神奕奕走进来,房里的父子俩高兴极了,“妈,气色不错哦。”文定山站起来,把母亲让到床前的椅子坐下。

文景揶揄老伴:“你看你,把两个儿子弄得团团转,住院的滋味好受吗?”

文老太瞋了他一眼,躬身过去用捏了捏他的小腿,“怎么样?”文景故意说:“疼。”实际上他的小腿还是麻麻的,感觉很迟钝。

文老太摇头苦笑:“老头子,你这样,叫我怎么敢再病啊?为了你,我也得好好保重身体,总不能咱俩一块推轮椅出去散步啊。”

说完又觉得不该把气氛弄得太沉重,转了话题:“哎,对了,亲家那边还在等我们的回复呢,定河,你是打算怎么安排?”

文景对这事显然高度关注,他咳了一声,每次他未语先咳的话,全家都知道他接下来有重要发言。

“定河,我和你妈并不希望勉强你,但是象我们这样的年纪,比你更能体会到后继有人的重要性,你和越琳如果实在不愿带小孩的话,我和你妈可以帮你带,请保姆也负担得起,你就拿个主意吧。”

“爸,我只怕给不了孩子他需要的情感和照顾,反而误了他。”文定河明白父亲为了让他有个孩子,心之切切,恨不得代他把孩子养了。只等自己点头。可点头容易,负起责任难,不是单纯有钱有保姆照顾就行的,一个六岁男孩会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将全赖于自己给他什么教育和条件,文定河觉得自己还没足够准备去承受孩子给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文景又咳了一声,说:“定河,听说那孩子也很可怜,快读小学的年龄了还没上户口,我们收养他的话,其实也是做了件善事,咱家条件也算可以,不会亏了孩子的。当今的生育环境下,能遇到一个愿给人家收养的男孩,确是可遇不可求的呀。要不,你先去和孩子见见,再决定要不要?”

父母与弟弟都在用殷切的目光注视自己,文定河思索良久,终于点头同意老父亲的建议。

陈月兰着实下了些功夫给乐乐打扮了一番,白色上衣上印的是色彩鲜艳的卡通图案,天蓝色洗水牛仔裤,黑色波鞋的两侧有着银色的英文字母,走起路来,那字母一闪一闪,使平日衣着朴素的乐乐顿时平添几分时尚感,陈月兰左看右看,满意地笑了:“这不是纯正的城里娃么,以前没舍得给你买贵贵的衣服,可惜了我们乐乐啊。”

点,王不准来到同福楼,他亲自接乐乐来了。为了多了解陈月兰和她老乡罗凤的情况,之前他也几次爬上这七层楼梯,到天台小屋作客。有一次是和罗凤芝单独见面谈话,一次是给她们送了些水果牛奶,顺便接乐乐到何宅玩。

王不准以运动员的速度用了三分钟走完多级楼梯爬上顶楼,从天台的门走出来,一眼就瞅见全新面貌的乐乐,嗬,好一个帅小子!他笑着夸道:“呀,乐乐今天真好看!”

乐乐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叫了声叔叔好,伸长脖子只等王不准带他走,这些天他们已经混熟了,一直由女性带着的乐乐,对男性的阳刚之气,有着天然的向往,他喜欢王叔叔,王叔叔亲切和气,每次带他出去,总会让他见识新鲜的东西,坐海盗船、吃披萨、种菜、学弹吉他。

“那我们先走啰,兰姨您买了菜再过来吧。”王不准和乐乐手拉手下了楼。

是陈月兰主动提出不跟孩子自己去见文先生的,她想让孩子与那位文先生先处一处,双方都喜欢的话就定下来,罗凤芝也不露面,因为按她们老家那边的规矩,送养人和收养人是不能直接见面的,防止日后哪一方反悔又寻回去。王不准劝她最好亲自去看看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可陈月兰执意不见,还说相信王先生会为乐乐把关,王不准也就不再坚持。

目送他们下楼,陈月兰心里百味交杂,乐乐一旦被看上,那离开的日子就越来越近了,虽说孩子迟早会离开,可她多少有些不舍,所以既希望人家能看上乐乐,又矛盾地希望人家看不上他。她默默地想,自己才带了乐乐两三年,尚且如此,罗凤芝的心情,自不待说,更复杂难陈吧。

她的猜想一点都没错,此时,福田区的一套洋房里,给雇主做早餐的罗凤芝正看着一锅白粥出神,女主人一晚无眠,直到今早才迷迷糊糊睡去。也只有她睡熟了,罗凤芝的全身神经才得以放松下来,才敢想想私事。

前几天,罗凤芝听王不准回话,并不是何家想要收养孩子,当然很失落,但再听王不准的介绍,想收养孩子的文家与何家关系非常密切,又都是知识分子,经济条件相当不错,觉得也算是个好去处。总比其他的人家强,其他的人家包括了这些年来问过她,有心要收养乐乐的人:陈月菊老公的侄子,月子中心老板娘的堂弟,乐乐幼儿园的一位老师。罗凤芝一一拒绝了他们。

既然文家的条件和何太太家不相上下,乐乐能到这样的家庭,日后的生活和教育都应该有保障,罗凤芝跟陈月兰商量后,应允了下来。

王不准的几次前来也令罗凤芝安心不少,她悄悄观察他,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最起码,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爱孩子,她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王不准和她单独谈过,他真诚地问她:“有没想过,如果有人愿出资帮助她,她就不把乐乐送走,一直带在身边?”他的意思是孩子毕竟是她所生,脐带相连,除了生物学上的亲父母之外,她就是乐乐最亲的人了。

罗凤芝立即泪流不止:乐乐应该去一个正常家庭过正常生活,自己确实不可能给一个温暖的家给孩子,所以她甘愿送走他。

王不准有些动容,罗凤芝中等身材,鹅蛋形的脸,五官也算端正,按说,如果不是乐乐这事,当年丧夫之后,她应该可以再组织家庭,可眼前这位年近五十的妇女头发灰白,皮肤晦暗,显得比真实年龄更苍老,一看就知道是生活的压力和操劳所致。

他说:“凤姨,乐乐是个乖孩子,这些年您为他付出了很多,我很敬佩您,如果这次文大哥和乐乐能有父子缘则最好,如果不成,我和秀心愿意常带乐乐到家里玩,并且帮他另找合适的收养家庭。”

罗凤芝想着想着,眼前一片迷朦,刚擦了一把泪,粥水瞬间滚溢出来,她赶紧关火,打开锅盖,待白色的浓稠的粥糊渐渐回降至锅内。

这时,裤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把罗凤芝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朝客厅和房间那边看看,见没什么动静才从袋子里摸出手机。做月嫂这一行,最苦的并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必须全天候听命于人,绝少私人时间,打接电话也会招来雇主不满,所以一进雇主家,罗凤芝的手机都会调至震动,确实有事要联系,都得等有空才发信息。

是民伢的信息?罗凤芝既意外又高兴,她还以为是陈月兰发信息告诉她乐乐见了人家的情况呢。

儿子丁良民已经很久没给信她了,罗凤芝激动得手指都有点颤,费了一会功夫才顺利打开信息。

“妈,我已到家。操办婚礼的事需要你回来,还有,小燕的父母想见见你。如果你七天以内还不回来,那往后我只有死心了。”

罗凤芝的心猛地缩了一下,我的民伢回家了?他要娶老婆了!嗬,这不是自己盼望已久的么,为什么心会揪得这么紧呢?她对自己的反应很不解,可能是短信的最后两句吧,其实也不怪他,儿子要办婚事,做母亲的还不回家确实于情于理不合,难怪他说出这样的话,儿子心急啊,他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妈的。哦,我很快要当人家婆婆了。想到这儿,罗凤芝不由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顺了一顺头发,仿佛儿媳就要出现面前,她这个婆婆必须仪容端庄,不能失礼。

王不准和乐乐走在路上,说说笑笑间,很快到了一个休闲小公园,离小公园不到二十米就是达岸大厦,乐乐指着小公园的一张木椅说:“兰姨妈每次见菊姨妈,都是在这儿等的呢,她们聊天,我就在这儿玩,玩很久她们才聊完天。”

王不准哦了一声,他知道乐乐所说的菊姨妈就是陈月兰的大姐,在达岸大厦二楼月子中心做厨工的陈月菊。

“乐乐,叔叔也在这栋楼上班呢。”王不准指着前方的大楼,他们的影视音像公司就在达岸大厦八楼,正是有一次陪林秀心到月子中心做胎教,才无意中看到这家公司的招聘启事,才有了做配音的机会。

乐乐刚想问什么,这时,前面来了一家三口,是一对年轻父母和他们的儿子,男的抱着孩子,女的拿着一瓶水挨着他们走,想要给孩子喂水,“球球爸爸,到那儿坐着喝点水吧。”女人的说,男的停了下来,用脸贴到孩子的额头试测他的体温,焦急地对她说:“还是赶紧上医院吧,球球的体温很高,别耽误时间了。”

王不准见他们急匆匆的样子,连忙拉乐乐给他们让路,他也有过心急火燎地带儿子上医院的经历,很明白那位爸爸的感受:恨不能立刻把孩子送到医生跟前,让医生立即给他降温。

“王叔叔,我也发过高烧呢!”乐乐看着那一家三口的背影说,王不准很感兴趣:“是吗?医生给你打针了吗?呵呵,我看乐乐应该很勇敢吧,打针也不怕。”

“没有,我都不用去医生那儿,凤姨妈给我喝好多水,又帮我用湿毛巾擦啊擦,后来我就好了。”乐乐仰起脸,脸上带了点自豪的神情。王不准有点吃惊:“后来?那是多久?”乐乐想了想说:“两天!刚好是星期六星期天,我都不用请假呢,你知道吗?我是全勤生!”忽然,他似乎婉惜万分:“哎呀,今天我请了假,那我这个学期就不能得全勤奖了。”

王不准摸了摸他的头:“呃,对不起啊,今天有个叔叔要来我们家作客,他想见见乐乐,只好让你请假一天咯”

想到文定河要来,王不准的步子也轻快多了,乐乐发高烧,是应该有父母带去医院处理的,听了乐乐的自豪经历,他不免后怕,万一孩子的高烧是什么病毒引起的话,岂不……多险啊!

“叔叔,我们不是进去吗?”乐乐发现他们还在往前走,而华园已经在他们左侧。

“林阿姨在月子中心上课,我们接她一起回家。”王不准笑了,小家伙还挺机灵啊。

两人刚踏入大厦大堂,一个大胡子叫住了王不准:“嗨!靓仔,你是星光时代的吧?”

王不准回头一看,这大胡子有点面熟,他点点头,问:“您是…?”

大胡子伸出手来,握住王不准的手,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姓李,在星光时代做导演,我最近接了个广告,需要几个孩子演员,这位是您的公子?”他笑眯眯地弯身看着乐乐,显然,他主动搭讪的目标在乐乐,王不准隐约记得在公司里和他曾有几次迎面而过,所以这个大胡子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吧。他礼貌式应酬着大胡子:“他啊,他是我…姐的孩子。乐乐,叫叔叔好。”

大胡子掏出名片:“乐乐小朋友,叔叔觉得你很可爱,你想不想自己出现在电视上啊?”乐乐的眼睛充满好奇,他不大明白大胡子叔叔的意思,扑闪着大眼看了看王不准,等他帮自己回答。

“谢谢,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王不准对大胡子笑笑,就要走进电梯。大胡子迅速把名片递给王不准:“麻烦您啦,有机会的话跟乐乐的爸爸妈妈说一下,没准他们希望孩子在电视上露脸呢。”

电梯合上门,乐乐问王不准:“王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妈妈吗?我有爸爸妈妈吗?”

王不准哑口无言,他努力想给孩子一个答案,却觉得怎样答都不够周全,最后把心一横,说:“乐乐当然有爸爸妈妈啦,他们工作忙,迟些就会来接你。”

乐乐非常诧异:“可兰姨妈和凤姨妈都没跟我讲过哦,我们的老师也说,不一定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的。”

王不准心疼了,他的大手掌把乐乐的小手整个握住,郑重地对他说:“叔叔会帮你找到爸爸妈妈的,乐乐是个好孩子,你一定有爸爸妈妈的!”

文定河站在何宅的门口,门铃就在抬手可及的地方,他却迟迟没有按下去。见,大家满怀期盼,而自己却铁定令他们失望;不见,照样是使大家失望。这次,不但是自己的老母亲希望这事能成,孩子的家人也在盼着佳音。他这次过来深圳是为了参加一个会议,看孩子仅仅因为顺路。

他正要转身而去,一阵吉它的弹奏声从里头传了出来,接着是一把纯净清脆的童声在唱:“王老先生有块地,伊呀伊呀哟……”

文定河被这天籁般的歌声摄住了,他没了杂念,只想进去看看是个怎样的孩子,唱得如此好听。

“好,乐乐唱得不错,等会阿姨再教你一首新的。”林秀心把吉它交给王不准,自己准备回屋看看卤水鹅煮好了没有。王不准接过吉它,弹唱今年街知巷闻的《春天里》,这首歌乐乐也会唱,听着听着也跟着唱:“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埋在,埋在春天里,春天里…”

叮咚!门铃响了,林秀心还没走上木平台,离大铁门不到米,她的心跳猛然加速:文大哥来了,乐乐的收养人来了!

王不准的动作比她快,他快步跑到大铁门后,给文定河开了门。自从在文定山与秦画的婚礼上见过一面,两人已多年没见,但依然一眼认出对方来,十一年的光景,文定河变化不大,他穿了一件黑色薄风衣,里面是同色衬衣,仍是王不准印象中那样卓尔不凡,当年还在读大四的他对文定河的设计师身份十分羡慕,席间不禁多瞄了几眼,几乎为之倾倒。

文定河眼中的王不准倒是变化很大,他不再是个毛头小子,笑容依旧阳光灿烂,却有了几分成熟男人味。握手寒暄之后,王不准热情地请他进来,文定河迈进园子,目光立即被石阶前的林秀心和乐乐吸引过去,这是他不曾想象过的画面:一个孕妇手搭在小男孩的肩上,小男孩手抱着大吉它,孕妇恬静温婉,男孩朝气蓬勃,他们的身后是一栋黛瓦粉墙的二层楼房,四周是芭蕉树,木瓜树,所有这些,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文定河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充满暖意。他庆幸自己走进了何宅。

林秀心与文定河打过招呼便轻轻地把乐乐往客人面前送,王不准亲切地唤乐乐向文叔叔问好,乐乐也很听话,笑着说:“文叔叔好。”

文定河笑意更浓,弯下身,高大的身材与乐乐仍有很大距离,他索性单脚半跪半蹲,与孩子平视:“乐乐,你好。刚才是你唱歌吗?唱得真好,你一定会唱很多歌吧?”

乐乐有点羞涩地回头看了林秀心一眼,答:“嗯。”他抱着吉它的样子可爱极了,文定河内心惊叹不已:这孩子越看越有自家孩子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王不准和林秀心会心一笑,他们可以看出文定河喜欢乐乐的,事实上,他们从不担心有谁见了乐乐会不喜欢,他们最关心的是,收养乐乐的人能不能给到他父爱和母爱。

“我不能保证越琳会接受孩子,阿准,乐乐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孩子,我本人非常喜欢他,如果有更好的家庭要收养他,我——觉得我不能这么自私,明知只能给他残缺的爱,却把他带回形同单身的家。”临走前,文定河向王不准坦言,妻子越琳已决定在国外定居,要说服她做一个六岁男孩的母亲是不可能的事,其实来深圳前,他就打定主意,自己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帮助孩子,助养他直到大学毕业。

文定河把一个银行卡交给王不准,诚恳地说:“这是我为孩子开的帐户,里面有五千元,这个钱是给乐乐有急病时用的,以后我会每个月汇生活费给他,权当是对他的一点资助吧。”

王不准欲推辞:“文大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倘若乐乐没遇上合适的人家,我就助养他……”

文定河拍他的肩:“你的家庭负担比我重,养一个孩子我还是有余力的,就这么定吧。”

虽然在文定河来之前,王不准和林秀心对这事也没抱着百份百的信信心,可眼看他和孩子相处得那么愉快,夫妻俩以为,文大哥肯定愿意收养乐乐,没想到,文大哥愿意也不成,还得文大哥的太太也愿意才行啊!

文定河走后,林秀心拿过丈夫手上那张银行卡,若有所思:“文大哥的话也有道理,倘若乐乐去了文家,只有爸爸,缺了妈妈,那还不如让别的有父有母的家庭来收养他。”

王不准担心乐乐听到他们的谈话,朝北间的客房看了看,问:“乐乐睡了?”林秀心点点头,低声叹道:“唉,孩子可怜啊,从出生到现在,连亲生父母都没见过,甚至他的亲生父母都不知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一言惊醒梦中人,王不准双手捧起妻子的脸:“老婆,你总是能给到我一些启发,我爱你。”林秀心还没弄明白丈夫为何突然间激动,王不准已站起来,示意她回房间细谈。

两人坐到床上,王不准从裤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他笑:“哈哈,不要乱丢他人给的名片,说不定几时会用得着它呢!”林秀心大惑不解,看着丈夫,等他揭开迷底。

“我们光想着要帮乐乐找养父母,怎么就不尝试一下帮他找回亲生父母呢?”王不准说。林秀心轻轻摇了摇头:“凤姨都找过好几年了,都没一点苗头。再说,当年的那个中介公司本来就是无牌无照经营的,早都消失了,而凤姨又完全不知那对夫妇的信息,要寻他们,谈何容易?”林秀心觉得几乎不可能,除非奇迹出现。

王不准神秘地笑了笑,对妻子说:“你忘了,还有遗传基因这条重要线索吗?乐乐既然是个人,那他就携带了人类,哦,他父母的基因——”林秀心抿着嘴笑着打了他一下,觉得他该正经时跑了调。

“简单地说吧,你在一堆孩子里能认出我们的小王子,为什么?因为他的样子象我们啊,还有,彼此间有特殊的吸引力啊,反正,血缘就是这么一种科学也解释不清的东西,我就直接说我的想法吧,才六年的时间,我相信那对夫妇应该还在原地,生活变化也不致于翻天覆地,假如乐乐的样子有机会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应该会有感觉的。当然,可能他们也不敢想,自己会有这么个儿子,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怀胎十月这个过程嘛,但是,乐乐的样子会令他们有说不出的感觉,然后,忍不住打听孩子的情况……”

林秀心越听越感到玄乎,又不得不承认,丈夫的分析有那么一点道理。“你看,我们公司有个拍广告的导演正要找儿童参加拍摄,今天上午问我的时候,我还嫌他耽误了我接你呢。”王不准很后悔当时不和大胡子多套热乎,没准人家现在已经找到合适的孩子了呢。

“你的意思是让乐乐在电视上露脸?乐乐的亲生父母看到电视的话有可能主动来找他?”林秀心高兴得拿过那张名片,左看右看,如获至宝。

王不准更悔得捶胸顿足,不该对大胡子这么敷衍啊。

“老婆,我这就回公司找大胡子,你先休息吧,对了,兰姨下午接乐乐,你就把文大哥的意思转告她吧。肯定令她们失望了,不过,以后有了文大哥助养乐乐,她们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王不准扶林秀心慢慢躺下,又帮她拿一个小枕头垫在膝盖内侧,孕后期的孕妇只能侧身睡,可肚子太大了,两腿很难象平常人那样合并着,有个小枕借借力,会舒服些,妻子为了生宝宝忍受了许多不适,而乐乐的亲母,却轻轻松松有了个儿子,多不公平啊,王不准不由对那个潜在的女人有那么一丝的不满,转念一想,只要乐乐回到他们身边,把缺了的爱补回来,还是原谅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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