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上阵父子兵
“……好一个铁瀚王，当真是刚猛决绝，霸烈无双！蛮族存亡只系此一战，铁瀚王率领轰烈重骑在翼落原背靠无定河，被逼到绝境的蛮族战士发出狼一样的怒嚎，向着我大封军阵发起暴烈的冲锋，那阵势直如雷霆降世、首山倾崩！没有任何军阵敢于与蛮族的轰烈重骑正面相抗，但殇武皇帝深深明白，这是一举歼灭轰烈重骑的唯一机会。于是，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武帝拄着天子剑站在战车上，亲眼目睹了华蛮两族最骁勇的战士之间最凶猛地碰撞！那是人族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两族战士的尸骨堆积在无定河边，无定河两岸从此成为不毛之地，无定河水便是从此战之后无端变成了红色，那正是两族战士流不尽的热血啊！这正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哪！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酒馆里的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殇武帝北伐的故事，一边台子上的唱戏人应和着演着说书人口中的故事，白焰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有些不对，便问向旁边的白无夜，“‘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语出何处啊？”
白无夜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带着一脸对不学无术的嫌弃，“语出《塞北行》，作者是本朝边塞诗人窦晓。”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语出《陇西行》，作者是唐代的陈陶。
诗句相同，诗名不同，作者也不同。白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个窦晓也是穿越人士，可是没听说他有过别的名篇啊。
白无夜看白焰眉头紧锁，便问道：“怎么了？”
白焰摇摇头，把这些想法抛出脑海，“后面怎么样了，太祖父殇武帝？”
殇武皇帝名叫白兀忌，是当朝皇帝也是白无夜的曾祖父，他一生之中发动了两次北伐，但都以失败告终。
“铁瀚王被蛮族人称为‘救世之主’，他用轰烈重骑全军覆没的代价把‘十二锋矢’和二十万中州军埋葬在了无定河边。一个个名将战死的消息接连传进武帝的耳中，武帝怒气攻心，吐血昏厥。”
“十二锋矢？”白焰挺过好几次这个称号，却一直不甚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是当时最负盛名的十二名将，每一个都是天纵之资，‘十二锋矢’堪称是大封朝历史上最豪华的名将阵容，加上雄才伟略的武皇帝，只可惜，他们碰上了无敌的铁瀚王和最巅峰时期的轰烈重骑。”白无夜一阵唏嘘，“武皇帝昏厥之后，轰烈重骑全军覆没，铁瀚王这才带着预先埋伏在河水里一天一夜的蛮族战士冲阵，一度杀到武皇帝战车前数十米。当时的镇北侯，有‘无双骁将’之称的李扬天拼死力战，终于杀退铁瀚王，全军统帅拓跋觐当机立断，徐徐撤军。这一战，‘十二锋矢’折损其九，有‘重骑兵之王’之称的轰烈重骑从此消失在了世间，这场战争，华蛮两族，没有赢家。”
说书人已经换了别的名目，听众们先是意犹未尽的一阵嘘声，接着很快又沉浸到新的故事当中去了。台上唱戏的人回到后台换了服装，继续随着说书人表演起新的故事。这次与前面的两军对垒冲杀不同，讲的是战国时代陶女宫廷刺杀的故事。
说书和唱戏原本是两个独立的行当，说书人只管口若悬河，唱戏人在台上呜呜渣渣来回打斗，这南郡城里自然早先也是如此。后来世子白焰给酒馆提了建议，将两者结合起来，唱戏的主管视觉部分，说书的负责听觉部分，让台下的观众也有了那么一些后世看电影的享受。当然了，世子殿下主要是考虑到自己的享受，不成想在这南郡城迅速地普及开来，广受民众的欢迎，酒馆里也因此变得日日热闹非凡。
随着说书人“陶女乃陶国之女，姿容为彼时之最”的话语，戏台上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出场，一手拉着空中垂下红丝带，一跃而起，如飞天侠女一般在所有观众的头顶盘旋一周，最后稳稳的又落回了戏台上。观众席上一片喝彩叫好声，连白焰父子都忍不住叫了声“好”。这些戏子们已经越来越专注于表演、服饰、道具等等，力求把故事演绎的真实而唯美。人们都有对于故事人物的美好想象，侠女都是美丽而干练，将军都是威风凛凛又英俊非凡，书生便是文采飞扬飘逸不凡，而戏子们就是把人们这些美好的想象呈现出来。可是又有谁知道，侠女也许是因常年练武而皮肤黝黑，血水和污泥会常常沾满将军的盔甲和面庞，书生也会因屡试不中而落魄潦倒。
说书人继续讲着故事，红衣女子将红丝带系于腰间，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随着说书人的故事情节时而舞蹈时而纵身飞起，台下叫好声一片。
“你倒是挺会享受。”白无夜看了看白焰，只见后者坐的是一个半躺椅，他便半躺在椅子上，手中不时地那些桌子上的果脯吃进嘴里。
白焰尴尬一笑，“哈哈，父亲大人说笑了。我整日无事，不像父亲征战四方，挞伐天下，真乃当世人杰、天神下凡……”
“打住”，白无夜一招手，“我听说你让后厨老李在后花园开了块地，种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什么呀？”
“那可都是好东西啊”，提起这个白焰兴奋起来，“有八角、肉桂、香叶、花椒、胡椒、干辣椒等等等等，我花了好大功夫找来的，有的居然从来没人用，有的只有药用，这些都是可以用来做饭用的。有一些已经成熟了，我还带了几瓶佐料在身上，想着啥时候在外吃饭能用上。父亲，您不觉得咱们府上的伙食口味偏淡了些吗？”
“不是吃就是玩，你要是把这些心思用在正途，孤跟你母后还用天天愁眉苦脸的嘛？！”
白焰讪讪一笑，“母后愁的是我的婚娶之事，跟这个没多大关系。”
“哼”，白无夜冷哼一声，“怎么无甚关系，你要是学好功课，练好武艺，修身养德，还怕那些世家大族不上门荐女？你看看人家西楚那个项彦，比你大不了几岁，那些世家大族的媒人门槛都踏破了，人家老子是个软蛋，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卫王殿下真是越想越气，想自己英雄半生，到头来难道自己儿子连个媳妇儿都娶不到？倒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但是都是一些想攀附权贵靠女上位的一些小吏，比如一些县官什么的，可是这样家世的女子，在尤其讲究门当户对的中州，是怎么也做不了正妻的。而那些门户相当的，那些诸侯王，那些世家大族，镇南公之流，又是避自己这个儿子如避猛虎。
白焰无言反驳，不敢再躺着，只能坐起身子点头哈腰的应和着，时不时给自己老子倒个茶水。面上虽恭敬，白焰心里却是腹诽不已。自家老子怎么说也是当世英雄，怎么也如此婆婆妈妈管这些鸟事，唉，看来这家里当真待不得了，弄不好又让我去娶那个什么王嬛，那个丫头柔柔弱弱倒是讨人喜欢，可毕竟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心里一想就膈应的慌。
白焰心里想着，眼睛却被那红衣女子的表演吸引了，故事和表演都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高潮时刻——陶女刺楚王。红衣女子一纵身跃起，又是在观众头顶盘旋一周，随后在空中做了几个好看而飒爽的刺杀动作，引来一片喝彩。最后红衣女一声娇喝，挥起匕首砍断了红丝带，手中匕首做了个蓄力的姿势，直直地落了下来。
白焰还沉浸在红衣女子曼妙的舞蹈身姿之中，看着红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乌黑如泉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虽不是绝色美人，但一动一静间也是万种风情尽生，当真是个清丽美人啊，白焰感觉自己已经沉迷了。
只是，这张脸怎么似曾相识啊。
“你在发什么呆，快闪开！”
耳边传来卫王的大吼，白焰猛然惊醒，就地一翻，卫王此时已经把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红衣女子一侧身躲过那茶杯，落势却不停，一匕首插在了白焰的半躺椅上。旁边的白无夜一拳打向那女子，后者一个后空翻顺势拔出匕首，直奔白焰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白焰见了那熟悉的匕首才想起来为什么感觉这红衣女子熟悉，这分明就是刺杀了他两次的那个刺客，他做鬼都不会忘记的。只是想不到，那刺客竟是个女子。
看着汹汹袭来的匕首，四周尖叫着抛开的人群，白焰一阵苦笑。已经是第二次在这酒馆遭遇刺杀了，再这样下去，人家老板以后都不让我来了。
卫王从后袭来，流星霜不敢大意，撤了攻势。白焰缓过劲来，冲上前去，父子二人齐战刺客。
这正是，打虎尚且亲兄弟，上阵还需父子兵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