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可以遮掩许多的事情。
看上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已经悄然改变。
我是被鸟叫声吵醒的,真是奇怪。
我住的村子虽然有树,有鸟,可是不会吵醒我。
打算翻个身继续睡,却觉得身下的床一直在摇晃,是不是颠簸一下。
难道是地震了?
猛地醒来,起身,想要去叫爹娘。
发现娘亲躺在我身边,我刚想晃她,却发觉不对劲。
我并不是在我的床上,而是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上有一股石灰味,虽然很淡了,但是还是觉得有点呛人。
忍不住掀开前面的帘子透气,发现爹爹正在赶车。
“竹阴醒啦,再睡会吧,还没到地方。”
爹爹看上去精神奕奕,不像大病初愈的人。
娘亲这时也醒了过来,拽了拽我的手,“快过来再歇会儿,这几天苦了你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醒来会在一辆马车上,爹娘可是从来没出过远门。
更何况,我家里也没有马车啊!
放松下来之后,一阵疲倦感袭来,重新躺好。
“娘亲,我们这是去哪?”
“竹阴,我们这是要去京城。”娘亲把我耳边的碎发掖到而后。
“去京城干什么?在村子里住的好好的啊!况且你们没有染上瘟疫,村民不能赶我们出来。”
这时我忽然想起大火那夜村民的所作所为,冲着车帘的方向稍微喊了一下:“爹,以后可不许给那些村民看病了……”
没等我说完,娘亲就捂住了我的嘴。
“竹阴,事情紧急,娘亲慢慢告诉你。娘亲告诉你一件事,一定要记牢。”
娘亲很认真地看着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严肃。
“以后如果有人问你爹爹是做什么的,一定不能说他是行医的。”
没等我问为什么,娘亲接下来的话让我更是惊讶。
“还有,以后你不叫竹阴了,你叫王昭,小名昭儿。”
“为什么?我怎么不能叫邵竹阴了呢?”我抓住娘亲的袖子,想听到她说这都是假的。
可是娘亲越说越离谱,我观察她的表情,期望从中找到一丝破绽。
“你爹爹以后不叫邵云逸,叫王茗远,是个卖茶叶的商贩。娘亲不叫苏玉柔,叫李雪梅。”
我摸了摸娘亲的额头,满脸担忧。
“娘亲,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仔细一想,爹爹也不正常。
从来不进京的他,忽然带着我和娘亲进京。
看着车上的好几个包裹,这是要长住的架势啊!
他们被烧坏了,我怎么办啊?
我能治发烧,治不了发烧之后的症状啊!
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想要说服爹娘,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
“昭儿,你记住了吗?”娘亲双手扶住我的肩膀,让我看着她。
娘亲说的话让我更加心急,这怎么越发严重了呢?
不叫我竹阴,开始叫昭儿了。
“娘亲,你别这样……”我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咱们回家好不好,我是竹阴,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拿起娘亲的手,放在我的脸上。
娘亲为我擦着眼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傻孩子!娘亲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
娘亲把我拉入她的怀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
“那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啊?怎么忽然就改名字了呢?我不想改……”最后几句是嘟囔出来的,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这些啊,娘亲会慢慢告诉你的。”娘亲的语气异常柔和,如春风拂过。
“你忘掉那个村子吧,咱们是回不去了。”
我还不懂离开家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相信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有爹在,有娘在,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吧……
此时邵大夫的家,一场大火无声地蔓延。
大雾中看得并不透彻,只能闻到什么东西烧焦了。
邻居打开窗户闻了闻,“这邵大夫家做什么做胡了?生病了连饭都不会做了吗?”
“啪”地一声关上窗户,嘟囔一句:“一大早的真是晦气!”
太阳升起,大雾渐渐散去。
此时陆家院子里的主屋只剩下一堆废墟,然而就是这样也无人发现。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升起了炊烟,锅碗瓢盆得声音很是响亮。
李大娘因为大雾起的晚些,她拿好筐,急匆匆地朝着陆大夫家走去。
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加快了脚步。
她本想赶在大雾之前出门的,谁知她的儿子王立柱今天早晨回来了。
王立柱这次有惊无险,还讨了份差事,急忙回来告诉她。
李大娘把他安顿好,将近午正才出门。
等到李大娘走到后门的时候,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停了一下。
忽而看到变成废墟的屋子,大叫了一声:“走水了!救人哪!”
她急忙冲进院子里,顾不上别人是否会发现她偷偷看望邵大夫。
“走水了?哪走水了?”
“是啊,也没看见火啊!”
村子里的人接二连三出来了,各个都根纳闷。
邵大娘看到眼前的场景,一下子瘫坐在地。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断断续续地喊:“邵大夫……这……呢”
大门从外被破开,走进来的缺不是村民,而是返回来的林澍。
林澍望着眼前的一幕皱了皱眉头,他昨晚上离开的时候明明都恢复清了,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呢?
他也就离开那么一小下,路上并未耽搁,直接返回来的。因为是白天,走得更快呢!
此时村民也走了进来,大家伙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没有人率先开口。
“去看看废墟里,还剩下什么。”林澍淡淡开口,他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尽管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肯定没在火里,还是想确认一下。
“是,公子!”几人回答,快步上前,拨开一些烧过的木头。
几个人动作迅速,配合默契,很快清理出一块地。
隐隐约约看到三个呗烧焦得尸体,他们停止了动作,回头看了看林澍。
“林大夫!怎么会?”李大娘哭叫起来,“玉柔妹子……”
“竹阴啊竹阴!你才那么小……”
李大娘不断拍打着地面,他的儿子闻讯赶来,想要把她拽起来。
李大娘的身子异常的沉,王立柱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只好单膝跪在他身边陪着他。
“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啊!”
满村子的人都被哭声感染了,有些妇女忍不住掩面啜泣。
男人们脸上满脸惊愕,村长的身板一下子弯了,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林澍似乎与周围的人无关,他走上前去想要看得更清楚。
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止住了向前的脚步,不对!
这三个人怎么没有挣扎的迹象,像是很安详地睡着。
被火烧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要么他们被下了迷药,失去知觉,发现的时候已经出不来了。
邵竹阴不可能被下迷药的……
要么着三个人是假的。
如果这三个人是假的,那真的在哪呢?
早知道昨天不一气之下撤走他的人了,转眼之间人就丢了。
师父说不见到那丫头就不许回去,他上哪找那丫头啊!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回到昨天。
可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