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吾。
和清峰。
下雨了,春雨浠沥沥浠沥沥。
雨不大,像绣花针一样斜斜密密的织着,把和清峰乃至是整个宗吾都洗得更绿了。
春天,本就是绿色的季节。
阳光柔和而不耀眼,春风轻拂而不微寒,就连春雨也是温和而不急促。
程月锦伸出手,细细的雨点儿掉落在她的手掌上,带来些许凉意。
此刻,距离晨光秘境一事已经过去了两日。
各个门派、家族,魔修甚至是妖魔两族都对晨光秘境一事关注的很,各执一词,说法也是各有各的。
“不就是下个雨嘛,我怎么觉得,你怎么这么欢喜。”白源还是趴在程月锦的肩膀上,从右肩换到了左肩,幸得白源不是很重,但累得到底还是程月锦。
她笑了笑,也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想法。“有吗?”
前几日,师父和两位老祖,还有其他几位长老商量事宜,应该差不多有个结果了吧。
今日,或许师父就会来寻她了吧。她还有些话,想问问师父。
五洲的大劫难么,她没有经历过万年前的三族动荡,也没有经历过百年前的正魔之战,脑海中亦无对十六年前中洲之乱的记忆。
以往这些事,在她的世界里都是应该活在书里、话本子里,亦或是说书先生的口中、长辈们的旧事重提里。
“有啊,今个儿一下雨,你就出来打这着个防御伞挡雨,还伸出手来,接住这些雨滴。也许,是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吧。
很淡很淡的期待中夹杂着几丝欢喜。”
不知道白源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看似高深莫测的话了。
程月锦笑了笑,几分随意和深远。她轻声说道:“或许吧。”
她想起了阿若,阿若、阿若,像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她觉得眼睛里有些涩涩的,很不舒服。
阿若那么幸福、那么快乐,和她不一样的。
只是,为什么她会经常梦到她呢?
白源扭头看着发愣的程月锦,无奈道:“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好不好?”
它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它要跟程月锦解除平等契约吗?因为压制,它现在只不过是金丹修为,是无法遵循白水的期望守护宗吾的。
许楷给了它化形草和化形果,助它化形。
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它只能那么做,因为它答应了老大,守护宗吾的责任。
白源剔透如白水晶的眸子里再一次藏了些许不舍,它静静的同程月锦一起望着远处雨幕蒙蒙的诸峰。
“月锦,我要跟你解除平等契约。”
白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很自然,又很平淡,只不过是在平淡的叙述一件事实。
程月锦侧过头看了它一眼,眸中带着释然,可心中又有浓浓的不舍。白源亦是她的伙伴。
它日后依旧身在宗吾,她们都在宗吾,都是为了宗吾。
仿佛这雨好像也下进了她的眼睛里一样,起了一层水雾,又慢慢的凝住,渐渐的被程月锦憋回去,消失在了她的眼睛里。
白源不知道程月锦这么细微的变化,它不敢去偷听程月锦心里在想什么。
说起来,程月锦还是第一个它这么欣赏的女修。
“好。”很干脆的一句话,可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如此轻松的就说出了口。
她并不是看起来清冷的样子。
很多时候,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在意,不想为了不重要的东西浪费心神。因为有过陪伴,所以更加珍惜。
她对白源上了心。从知道白源认识许楷祖师爷之后,她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匪浅,而白源的来历一定不凡。
程月锦也能隐隐猜到白源为什么跟她回了宗吾,收下许楷祖师爷给的化形草和化形果。它的身上一定背负着更大的责任吧,所以才会和许楷祖师爷一起等候了万年。
如果不解除和她的契约,那么她就成了白源的累赘。
白源没有想到,程月锦会说得这么爽快。但又好像,她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或许,只不过是自己不了解她罢了。
“白源,怎么解除契约,你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它没想到程月锦接下来还会问这个。“我们双方都自愿解除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程月锦笑了,“我程月锦,自愿与白源解除平等契约,天地为证,日月为盟。”
“该你了,白源。”
白源没有想过会进展的这么快,它只是在告诉程月锦。
“好。”它没有告诉程月锦双方自愿解除平等契约不是这个样子的,白源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体内的联系少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我白源,以天因神兽血脉为证,遵循上古妖神之指示,透因果、破循环,现于程月锦解除契约,切除联系。
白源用一只爪子戳破了自己另一爪子的肉掌,是黑色的血。
它示意程月锦放血,程月锦当即就咬破手指,混在了白源黑色的血里,光芒初绽,红黑色的血交织在一起。
白源嘴里念念有词,天地规则的压力、平等契约的约束正在慢慢消散。
它和程月锦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消散了。
白源控制好自己的威压,没有气势暴涨、身体变大,它看上去就跟普通的灵兽没什么区别,如果忽略它的眼睛的话。
程月锦还是笑着看它,”你还是先跟着我,待师父召见我时,我在详细的把你的存在告知于他。”
白源点头,乖乖的。
雨还在下,只不过越来越小,有想停的意思。
很多事都藏在了这朦朦胧胧的雨雾里。
“执法堂网支弟子程月锦,速去正汝峰议事殿,老祖召见。”
很急的语气,程月锦明了,可能师父也在吧。
“白源我们走吧。”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
西洲。
魔门。
莫炽一袭黑衣零散随意,他眸中冷色更显,半坐半糖在魔君的高位之上,似是百聊无赖的玩把着手中的飞剑。
五洲多少修士想得到的飞鸿剑此刻就握在他的手中,他一个魔修,怎会引得飞鸿剑垂青。
他亦不是剑修,可他会使剑。
那个疯子交给他的。
那日莫炽和墨一赶回魔门,就见此剑好好的立在大殿中央,就好像是专门等他回来一样。而且,他一回来,这飞鸿剑就迎了上来。
着实不像鼎鼎有名的绝世神兵——飞鸿剑,若不是墨一信誓旦旦的保证,再加上这剑生出剑灵,外状也和飞鸿剑别无一二。
他这才相信。
他不明白,许楷应该是正道的人吧,怎么他的飞剑却选择了他?这些日子,偏生的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西洲。
魔门里的老头子们频有动作,更别说魔族的那几个皇子。
他浅浅的闭上了眼睛,“墨一,中洲的边界,你安排些修为高的人整一整,给魔门里的人找点事做,也给外面那些一只把目光放在西洲的人找点事做。”
慵懒的语气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硬性挑明在中洲滋生事端。
他歪头想了想,“对了,动作要大些,最好盖住此次晨光秘境一事的动静。不过,你还得跟着本座,你就算了,换个人。让本座看看,这件事交给谁好呢。”
“你传达本座的旨意,此事交给甄嘉去做。”
甄嘉,魔门中反对他,还蹦跶的最欢的老头子,修为倒也尚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比不过他。
“墨一,告诉他,为了大局着想,此事呢,一定要弄得干净些。”
“是!尊上。”墨一跪地抱拳道。
莫炽缓缓的睁开眼,他眼睛里漆黑一片,只剩满满空寂的冰冷,他轻轻的用食指摩擦着剑身,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
“你为什么选择本座呢?还真是有些好奇呢。”
可他的语气之中并无一点儿好奇的意味,反而带着几丝威胁。这是莫炽的一贯作风。
而那飞鸿剑在他手中却好像丧失了灵性一般,朴实无奇,没有任何反应。
他轻哼一声,“不说啊,那就算了,你也未必能说出什么来。”
莫炽本来就没有想飞鸿剑能有什么反应。
他收起了飞鸿剑,正经的坐在了高位上,他又想起了那时秘境里的程月锦,是不是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她就真的会成为那样活泼可爱的姑娘。
他突然间有些心疼,他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的,反倒是,他们成了这样。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没有世事皆如愿,只有事与愿违。
比起他来,程月锦已经还算是幸福快乐的。
当年,很有可能是莫潜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