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一个九曲十八弯的城市。
不仅山高路远,且雾气连绵,远望去,好似自己就位于云端之上一般。
红绿灯连起来就像贪吃蛇一样的又长又粗,以至于路面上的水雾都随着汽车轮胎的摩擦而变得斑斓起来。
金细铃开着自己的奥迪Q2一路狂奔,今天新入股设计的连锁甜品铺子开业,定好了8点剪彩。
她却一觉睡到了八点十六分。
昨晚熬夜看了自己磕的cp的视频剪辑,咬着自己的小拳头在床上滚来滚去,脸上还流淌着几滴着兴奋与感动的泪花。
一不小心,激动得就老半天睡不着了,所以,又打开手机戳进视频,也不知道几点钟睡去的。
秘书已经在门口急得跺起了脚,踩得地上的水花“滋滋”的响。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驾驶座上的金细铃抬眼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飞速腾出一根食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又集中精力在自己的方向盘上了。
“祖宗!您怎么还没到啊,都等你了!”女秘书的声音随着电流传了过来。
“雨天路滑,我不敢开太快啊!”金细铃紧紧握着方向盘,像只狩猎的豹子似的,盯着路况,见缝就插针,随口扯了个慌,其实自己的速度都快赶上江湖号称“灵车漂移”的重庆的哥了。
“都过了大半个小时了!算了,我让他们先剪着吧……”听筒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些,隐约还是能听到她正在与身边的人协调说先剪彩,不用等了。
金细铃听着动静,叹了口气,紧握方向盘的手也松了几许,往后背轻轻一靠,准备启动自动驾驶。
手还没碰到操控面板,电话那头的声音又突然变大了。
“祖宗,他们不干啊!非要等金总来剪彩,说你不剪便是不吉利,他们换了个时间,说是8点88分……”
“8点88分?哪来的这个点啊?”金细铃的手又开始握紧了方向盘,手上汗多,不小心握滑了一下,差点就把车头给甩出去。
“所以就是九点28分……您快些吧,我在路口等着您。”
语罢,对面便急匆匆的挂了电话,只剩金细铃一个人在车上愁眉苦脸的叹着气。
唉,怎么自己像个招财猫似的,天天到此被人拿去撑场子?
转念一想,却习以为常的笑笑,谁让她每次投资设计的店面都火爆异常,七年来,她公司的股市一路飙绿,从来没红过。
脑子里想着事,眼睛却晃了神,迎面而来一个开着大闪的运载火车,射得金细铃睁不开眼睛。
靠,谁大白天的开这么大灯啊。
拿了左手挡在了眼前,右手却不适时宜的一打滑,整个车身就斜着朝左边冲了出去。
离那刺眼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金细铃整个人完全僵住了,连喊都喊不出来。
哐当、哐当、哐。
脸被挤压在皮质的驾驶座上,能听到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金细玲仿佛跌入了漩涡中,一直不停的往下坠落、旋转着......
好冷,好冰,脸像是被划裂了一般,死死的贴着冰凉的地面,伤口更是钻心刺骨的疼。
金细铃拼了命的睁开眼,睫毛与地面相擦,便瞧见自己的脸正与这黄土地紧紧相贴着,淤泥便在离自己额头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土地的触感又软又冷,鼻尖隐约感觉到天空中有水在滴落,应是还下着绵绵的小雨。
脑袋有些疼痛,用了劲将自己撑坐了起来,一抬头,更觉得天旋地转了。
这,这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房屋,翘着高高的屋檐角,街上身着长衫短衫的人,都撑着油纸伞轻轻的跳过一个两个的水洼,街边小摊摆得密集,守着摊子的小贩却不见了踪迹,往两旁一瞧,原来是躲在别的店家的屋檐下躲雨,还相互说笑着,不时拍打着身上的水渍。
这是哪个影视城?我就算没被送到医院去,也应该在自己被撞扁的奥迪的皮质驾驶座上啊!苍天啊,你这是把我送到哪个地方来了?
习惯性的抬起左手想看看手腕上的表,抬起手后才发现,手上哪还有什么腕表,只能看见自己的手腕细得惊人,只剩皮包骨头了。
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便发现穿着破烂的衣裳,布料还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凑起来的,此时却都已沾上了稀泥巴,脏得金细铃都不忍细看。
“小铃!还不快来屋檐下躲躲雨!”
离自己最近的一家茶馆的屋檐下,一个笑嘻嘻的老人正冲着自己招手,抬头望去,才觉得自己脑里慢慢涌入了什么东西。
“张叔……”脑子里慢慢浮现的,是与面前这人相重合的脸,记忆中的张叔,正对自己笑着,塞了个馒头在自己手里。
金细铃依旧呆坐在地上,有些多管闲事的人望了过来,嗤笑一声,摇摇头又谈论其他的事情了。
雨滴虽不大,却也密集,悉悉索索的落在毫无遮拦的身上,却也没激起她丝毫的反应。
一段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陆陆续续的涌了上来,金细铃脑中忙着理清这堆乱麻,自然也不在意身外之事了。
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两年前被赶出家门,被迫成了个小叫花子,一路捡着路边的垃圾来到了这洛阳城,可又因为自己是女儿身,不敢加入那些街巷里的叫花子,便只能每日蜷缩在街头,偶有好心人,见她瘦瘦小小,便施舍她一些吃食。
浑浑噩噩的将就着过了一年,头发越来越长,遮挡住了秀气的脸,也成了个称手的工具,躲在这长长的鬓发后面,也少了些轻浮的叫花子来打自己主意。
好在这洛阳繁华,每日人来人往,有时遇到商队途经休息,为了讨个彩头,也赏他们这些叫花子点铜钱,便仗着自己体量小巧,钻来钻去的,也能往怀里揣不少的铜币。
街上的小摊贩也有善良的人,生意好时能给自己扔两三个铜钱,不好时也能往自己手里塞一两个馒头。
张叔便就是这样的好人。
等等,刚才张叔叫我……什么?小玲?莫非这小叫花子的名字,与自己名字,是一样的?
想要在记忆里摩梭着自己的名字,却发现,两年间竟没有人喊过自己的全名,似乎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懵懂的又朝那屋檐下的人望去,见他正要出来扶起自己,便硬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小玲,愣着做什么,待会愣着了,哪有人给你治病呀!”张叔牵过她的小手,把她往房檐下牵。
站在那屋檐下一同躲雨的人,见她走了过来,瘪了瘪嘴,下意识的往旁边移了移步子。
金细铃察言观色的本领厉害,便停住了脚步,将自己的手从张叔手里抽出来,冲他摇了摇头。
“小玲,这是怎么了?”张叔见不对劲,蹲了下来,看了看她手上刚被擦破的伤口,“被欺负了?”
金细铃想回忆起这具身体在自己醒之前都经历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晕过去前的被大灯直射的刺眼光芒。
“张叔……现在是什么时候啊?”抬头有些艰难的张口,喉咙里的干燥阻碍了她音量的大小。
“现在?”张叔抬头望了望天色,却发现被这雨弄得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只记得个大概,“大约是申时吧。”
“不,我是想问,现在是哪个皇帝,哪一年?”
金细铃抬起头,眼眸已经变得清晰了起来,脑子里的记忆梳理得差不多了,如今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过来的事实。
可这也太倒霉了吧,自己一个身价过亿的商业奇才,竟成了一个被遗弃的小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