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战乱不断、纷争天下的时代,王屋山脚下,有个叫做邱樊的地方,夹隔在几方战国的缝隙之间,却显得格外的宁静和安详。
邱樊之意,本就是指隐者所居的乡村。
之所以在各国的缝隙之间可以求得安宁的一隅,此邱樊之地,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厉害的隐者所居,而是因为管理这邱樊里的里长樊沃是一位懂得乱世求活之法的智者。
邱樊里周边数里之地,均种植良田,信奉自然之道,邱樊里间,因为时逢战乱之时,年青和壮年男子以及许多年轻女子均被充军,剩下的大多都是些老者、病残,以及妇女和一些孩童。
这些人皆为殉自然之道之所想,随自然时节种植农作物,取之有道,食之果腹足矣,将大量的剩余粮食作物,均等到周边战国前来征军粮时奉上,以换取邱樊里的平和。
邱樊里的人活着的时候,便是日日耕作,耕耘自然,死了的人,也不立碑筑坟,在大地自然间,挖几十米的深坑,将尸体埋与大地之下,交还与自然,尸体逐渐腐烂融于自然,滋养大地。
这数十年来,邱樊里因为这与世无争,且又能给予周边战国诸多军粮供应,还可以收纳大量的退役老兵和残兵,这周边的战国,倒也没有一个国家,会举兵灭之。
由得此邱樊里就那么平和自然的存在着。
又是一年五月中,邱樊里周边的小麦已经开始收割,田间诸多带着斗笠的老者和妇女正在劳作。
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收割者,并没有弯腰割麦,而是分成两排,前排老者,手持一种长杆的镰刀,刀头在下方,与地面水平横置,上有一长杆握与双手间。
如此一来,人不需要弯腰低头,而是直立行走,双手向左右挥舞长杆,下方镰刀便可割麦,老者前排一路挥去。
后方女子,则拾起割下的麦秆麦穗,少了人割麦弯腰,腰部劳损对于老人的极大伤害。
邱樊里这小麦收割之镰,以及周边引井水入渠灌溉良田之水车木渠,还有脚踏车板打麦穗的板车设计,均是自五年前,一位流落自邱樊里的墨姓之人逐一设计的。
此人姓墨单名一个简字,五年前带着比他小了两岁的妹妹墨素流落至邱樊里。
里长樊沃见二人是三十左右之人,都是文弱之士,那墨简谈吐间也是个学识之辈,想必也是躲避战乱,不想入世之人,便收留了下来,请这墨先生帮着自己打理邱樊里的农作耕耘。
墨简果然也是有着学识,上知天文下通地利,更是设计了许多农作器具。
这五年间,有这墨先生帮助打理,邱樊里的收成,农作物的质量,均是上乘,而墨简、墨素两兄妹,很是赞赏这邱樊里的自然之道,也是殉道之推崇者,与樊沃很投缘。
两年前,墨素便嫁了樊沃为妻,婚礼之时一切简单,邱樊里人人当日都食了碗姻缘面,饮了杯欢喜泉,便算是贺亲了,少了那些迎亲洞房红头盖什么的繁琐。
婚后一年后,墨素产下一子,由墨简取了个名字,为:“樊洗”。
这“洗”字比“沃”字多了一笔、长了一笔,便是指樊氏沃家添得一子,也是希望此子一生能够洗净尘埃,不理俗世,从道得法之意。
一年前,墨简也娶了邱樊里一刘姓女子。
女子名为刘然,本是燕国一大户的丫鬟,年岁大了,便准备将她随意嫁了户里一车夫头领,女子不愿,逃了出来,流落至邱樊里,因邱樊里几乎没有壮年,便一直未嫁。
刘然已有二十七岁,在那个年代,本已彻底放弃成家之念想,后在这樊沃与墨素的撮合下,嫁了墨简。
如今刘然已有身孕,前些日子在里间西侧郎中处把脉象,知是个男孩,这几日也是高兴的紧。
墨简早早的将孩儿名字取好,单名一个“循”字,希望此子日后,能循自然之道,天道自得。
这一日,是五月下旬常规的一日,天色已近黄昏,墨简正陪着妻子在西门郎中处,妻子这一天里,咳嗽不断,担心惊了腹中孩儿,便来了郎中处。
墨简与这郎中早日熟络,此郎中年近六十,姓林名瑞,七年前从越国逃至邱樊里,他本是个宫中的御用妇科大夫,被越王赐了内官医,阉了成了个太监医生。
后来因越王宠妾本身体质问题,天命难为,这太监医生林瑞知道若是宠妾一死,自己必当命绝,便找了个借口说是,前往北方之地,觅天地人参,可为越王宠妾续命之由,逃了出来。
林瑞自后隐姓埋名,流落到邱樊,也是因为崇尚自然之道,更是想着死后可以殉道自然,便改了个名字为樊泽,隐居在这邱樊里做郎中度日。
樊泽自从成了阉人,净了身也是净了神,专研与医道,医术颇为了得,只是从不彰显,只为研道,在这邱樊里,尊天命,循自然,从不强行医治病人以改命逆天。
所以表面上看,樊泽就是一普通郎中而已,直到墨简到来,两人逐渐成了好友,时长观天论道,问地求真,只和墨简探讨自己的医术研究。
此时,樊泽一手捋着花白的胡须,一手搭在墨简妻子的手腕处,他眼睛微闭,眼珠子却在转动,轻轻的咦了一声,说道:“夫人这病,因内而外,这内因,却是这腹中胎儿所为。”
墨简闻言,面色微变,轻声问道:
“泽先生,此言何意?”
墨简虽知道樊泽本名,两人却早有约定,只称呼其化名。
樊泽松开手,睁开双眼,眼中却有异彩,笑着道:
“墨先生,泽某先要恭喜先生,天降异子与先生夫人呀。”
墨简妻子刘然满是吃惊之色,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惊讶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樊泽继续微笑着说道:
“当今世上,诸国均行道驭法制国,
当年邹子邹衍带着阴阳之说五行之道,入了燕国,
想必此事,墨夫人便是有耳闻的吧?”
墨夫人微微点头,墨夫人是燕国人,怎么会不知道这般大事。
当年燕国与魏国、秦国、赵国联合共伐破了齐国,齐国的邹衍便离了齐国入了燕国,当时燕昭王亲自抱着扫帚为邹衍扫地,生怕尘埃落到他身上。
《史记·孟荀列传》记载此事说:
“邹衍如燕,昭王拥彗先驱,请列弟子之座而受业,筑碣石宫,身亲往师之。”
此时墨简在旁,轻声问道:
“泽先生的意思是,我这孩儿,难道是有了阴阳之赋,还是五行之赋?”
墨简所学非常渊博,加之他与这樊泽先生是多年好友,樊泽会提出这一说,墨简便已经猜到十之八九了。
在他们那个时代,整个世界人口比之当今社会简直是稀少,加上没有任何电子、机械化产品设备,也没有对各种矿产的疯狂开采,提炼;
更加没用什么热武器、核武器破坏,没有塑料、化学产品等等的危害,整个世界,充满着自然的能量。
自然界的能量充沛,便会泽福这自然界的所有生物,包括人类。
所以当时的年代,便会有许多人类在出生之时,身体内便有了自然界偶然赐予的某种能量因子或者说分子,如果加以修真,便可练就自然之道中的某些道法与己用。
这邹子邹衍的阴阳之说,五行之道,便是从这些自然力量中得出的悟道,自然分阴阳,五行,这五行便是金、木、水、火、土之说。
樊泽听墨简此言,点点头说道:
“夫人腹中之子,天生便有了阴阳之赋和五行中的金之赋,
金之气与之人体便是主肺,
这孩子金赋过旺,便伤了夫人的肺,
所以夫人便会咳嗽不断。”
他微微一顿,继续说道:
“这也无妨,只需多为夫人准备些滋补肺部的食料,温养便可,
这咳嗽只能减缓,若是强行去治,便要伤了腹中孩儿的天赋了。”
墨简两夫妻听罢,正要作答,突然屋外空中,穿过一声哨音,此音尖锐绵长,由北向南而去,是挂在射出的弓箭之上的哨子发出。
墨简脸色一变,向着屋外天空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