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只是瞪着眼睛,怔怔地瞅着,看见焦娇脸色惨白,两眼睁圆,充满了恐怖的阴云。她在做梦——焦娇跟着马俊下了火车,只见车站上人头攒动,面无表情,默默地互相拥挤。瞬间马俊消失在人流之中。
突然响起了警报声,急促,刺耳,寒气袭人。人们惊恐万状,四下逃散,顿然化作一股青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车站幻化成一片废墟,到处是枯草摇曳的乱坟堆,笼罩着荒凉,死寂,阴森森的气氛。焦娇惊吓得灵魂出壳,躯体瘫软,昏倒在地上,像只冻僵的蛇似的一动不动。骤然像发生了8级大地震,轰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她从昏迷中震醒。她慢慢坐起来,睁开眼睛战战兢兢地四下环顾,突然看见一个鬼怪从塌陷的坟堆里钻出。这鬼怪白衣,黑脸,高如大树,口喷鲜血,牙似钢钉,手里持脚链手铐。
“你这个罪犯,你的末日到了!”鬼怪吼声如雷,停了片刻,仰头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如海啸,震撼山岳。
“你,你,你是谁……”焦娇浑身哆嗦着,像一堆烂泥摊到地上,昏了过去,过了老半天才苏醒过来。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克星,骗子们的克星,罪犯们的克星!你这个男扮女装的骗子!你的末日到了。”
“我,我,我是girl……”焦娇趴在地上,浑身哆嗦着,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磕头。
“哈——哈——哈……”
“我,我不是,不是骗子……”
“哪有骗子说自己是骗子的呢?你不要自作聪明,别以为你的伪装是焊在你筋骨上的铝合金,别人无法撕掉。任何骗子的伪装仅仅是胶水粘在身上的一张薄薄的纸。”
“我,我不是……”
“阳间的骗子都不承认自己是骗子。这一点我们阴间比阳间光明的多。阳间越来越黑暗,人类越来越腐化。”
“请,请指教,我,我不,不明白……”
“阳间的金钱是我们阴间逃到阳间的恶魔,它以不可抵拒的吸引力诱惑着人们去从事欺骗、盗窃、抢劫、贪污、赌博、****等罪恶活动。比如那些腐败贪官们被金钱迷惑得头脑膨胀得像大气球,晕晕乎乎,贪得无厌,恨不得把天下的金钱都吞进自己的肚子,把世上的美女都搂到自己的怀抱。有的贪官贪污几百万美元,有的贪污几千万美元,有的贪污几亿,甚至几十亿美元!凡是贪官都是色鬼,你们中国有个不大不小的贪官有1百多个情妇,最小的16岁。一切犯罪分子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自作聪明,瞒天过海,以谎言和伪装来粉饰包装自己,欺骗别人。天网恢恢,任何作恶的人都逃不脱惩罚。我们看得他们清清楚楚,一笔一笔记下了他们的罪恶,在适当的时候清算他们,该下油锅炸的,我们绝不手软。你也不例外。
“不论阳间还是阴间,好人都会受到尊重和赞扬,坏人都会受到唾弃和惩罚,犯罪分子自然会自称好人。然而披着羊皮的狼,决不会隐藏得太久。你的末日到了”鬼怪说着,用明晃晃的手铐和脚链把焦娇铐了起来。
“我,我……”焦娇又一次昏过去。
焦娇被鬼怪拖到了一个无底无边的洞穴。
里面黑洞洞阴森森,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焦娇苏醒过后,过了很长时间眼睛才适应幽暗的洞穴,她定神看去,只见骷髅如山,白骨满地,空气里充溢着尸体的腐臭味儿。他的脑袋剧烈疼痛,仿佛瞬间就要爆炸,胸口堵得发慌,好像压在巨石之下,喘不过气来,一下子又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焦娇听见那鬼怪大声说:“你睁大眼看看,这就是一切罪犯的归属。”说着,拿起一个颅骨就要砸她的脑袋。
“饶命!饶命!我交代,我是男的……”焦娇大声喊着,眼里充满了惊恐的神色。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余悸未消,冷汗淋漓。
“你咋咧?你明明是女的!?”马俊惊愕地望着焦娇。
“——我,我做了个噩梦!”焦娇定了定神说,“太可怕了!”
“你冷静冷静。无非是个梦。怕毬个啥?过一会儿就会好的。”马俊一脸大丈夫神态,柔声安慰着焦娇,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为焦娇擦脸上的汗水。
焦娇像死人般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但眼里仍充溢着惊恐的神色。过了老半天她干咳了一声,吧嗒了两下嘴,伸了一下脖子,吃力地咽了口唾液,娇滴滴地说:“人家想喝水。”
“好的。”马俊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矿泉水瓶子,使劲晃了晃,见瓶子里没有水,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蓝色的旅行包,取出一瓶娃哈哈,拧开盖递给焦娇,然后又把包放到行李架上。
“我想喝热水。”焦娇把娃哈哈瓶口对着鼻尖上闻了闻,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还给了马俊。
“好的。俺这就去打开水”马俊驯服地站起来,拿起水杯去打开水。
焦娇喝完开水,又躺在马俊的怀里睡去了。
马俊扬眉吐气地带着焦娇回到家乡,在家过了个史无前例的中秋节。正如他在火车上想象的那样,他和焦娇的出现轰动了整个社区,惊动了左邻右舍,招来了亲戚朋友。
连日来,老马夫妇眉开眼笑地接待亲朋,安排筵席,忙得不亦乐乎。
老马个子比儿子矮一头,上身长下身短,两条短腿之间挺着个“将军肚”:窄窄的肩膀上顶着一颗光脑袋:三角形脸庞上堆满了横肉,上方不停地眨巴着两只无神的小眼睛,下方咧开一张大嘴,呲着两颗焦黄的獠牙。这副模样使一个缺乏想像力的人也会联想到黄鼠狼。他望着马俊和焦娇,乐得像神经病人,“嘿嘿,嘿嘿”直笑。
按照当地的习俗,媳妇第一次到家,公婆要送红包。老马当然不会忘记这个规矩。那天焦娇到家还没坐稳,老马那双无神儿的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嘴角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神态显得富有而大方,他悠然打开黑色真皮手包,用右手掏出一厚迭百元票子,“啪!啪”在左手掌上摔了两下,好像故意戏逗焦娇似的,然后用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送到焦娇面前,慷慨地说:“你初次到家,俺和你妈妈很喜欢,这是3万8千8百88元。后面四位数是四个8.8888发发发发。图他个吉利。俺生意人讲究这个。”
焦娇几乎不敢想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一时恍若仍在车上那个恶梦中,疑心面前这个捧着硬挣挣的一迭百元票子的人是那个鬼怪变成的,又来作弄她了。她犹豫了半天,用手指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觉得有些疼,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相信不是在梦中,这才结结巴巴地像鸭子叫似的从嗓眼挤出“谢谢”两个字。她赶紧伸出微微颤抖着的双手接过钱,装在旅行包里,然后拉上拉锁,用密码锁起来,仿佛不这样做那些钱就会立刻飞掉似的。
老马的妻子身材矮胖,脖子粗短,脑袋特大:动作有点迟缓,说话嗓门又尖又高,听起来好像跟人吵架似的。她看焦娇装钱的动作时,心里隐约有点不快,因为焦娇连声“爸妈”也没叫,就把钱接过去锁了起来。可是她转念又一想,现在的年轻人家里娇生惯养,不太懂家常理短。兴许人家念书人不讲究这个,因此也就没当回事儿……
老马妻子爱怜地看着儿子和媳妇,大声说:“俺把房子给你们收拾好咧。被褥都是你爸新买的。你们就住在楼上,那儿安静。”
马俊兴奋得手舞足蹈,连连大声说:“好!好!好!谢谢老爸老妈。”
老马瞅了瞅焦娇,望了望儿子,意味深长地“嘻嘻”地笑着。
焦娇感到很可笑,暗自嘲笑,在心中狠狠地骂道:“******,三头百分之二百的不可救药的蠢驴!”但极力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默默地低着头。
到了晚上,焦娇死活坚持自己去住店,她说:“伯父伯母,请你们理解,我们还没有登记呀。况且我是学生。我不像别的女人。”
老马夫妇惊奇地半天没有出声,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把惋惜的目光移到了儿子失望的脸上,最后把赞美的目光投到焦娇一本正经的脸上。老俩口心里不禁一阵高兴,觉得焦娇是个作风正派的好媳妇。少不了又大加夸奖一番。
他们给娇娇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住。
马俊很失望,面色顿然变成土色,眼睛泪汪汪的,几乎要哭出声来,但毫无办法,只好这样。
老马拍了拍儿子的窄肩膀,呲牙咧嘴地说:“儿子,有种。焦娇是个好媳妇。你应当高兴才对呢。”
马俊嘴角露出了一丝失望的微笑,心里骂道:“你******懂个毬,你哪能知道爷的欲望。”
那年的中秋节来得很早,抢在了国庆节前。
北京的中秋节和其他地方的中秋节一样,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到处飘溢着瓜果月饼的清香,给你一种一切业已成熟的况味儿。这是一个真正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节日,是个牵动着全球龙的传人血脉亲情的传统节日。在这个节日,你会深切地感受到,人们脉管里的血液在欢快地流动,空气里那种特有的亲情渴望团圆的旋律在悠扬地跳动。
然而,K研修学院却到处充溢着紧张而令人尴尬的气氛。
学院连续发生的两起事件,在校内外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连日来,威严的警车不断地鸣着警笛,开进学校:全副武装的警察在校园四处拍照,仔细查看:这连续发生的两起事件的报道在京城的一些报刊上骇然出现,几乎成了街谈巷议的新闻,立刻引起了社会的密切关注。
全院师生感到心情压抑,脸上笼罩着阴云。特别是女生,人人惊悸,个个惶恐,夜里不敢入睡,宿舍里灯火通宵:白天校园里冷冷清清,几乎看不见学生:教室里空空荡荡,紧闭门窗。一时学校像一架发动机突然出了事故的机器,先是一阵混乱,继而陷入了静止状态。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事件一发生,像幽灵似的乘着现代化通讯工具立即飞到了学生家中,牵动了家长的心肺。不少学生的父母千里迢迢从家里赶来,看望自己的心肝儿宝贝。
中秋节那天中午,徐静的妈妈也从家里赶来。她也姓徐,50出头,中等个子:由于为生活辛苦操劳,背部微驼,眼角堆满了细碎的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约莫大10岁:两只大眼睛闪着温和而慈善的目光,薄薄的嘴唇紧闭着:花白的头发向后梳着,利落地盘在脑后,看上去像一尊雕塑。
还是在事件发生的前两天,徐静就和班委们商定要好好过一过这个中秋节,他们原打算按照传统的方式过,就像那天晚上肖茗敏建议的那样,在操场上找个理想的地方,摆上月饼和瓜果,烧上几炷细香,先向月亮作揖磕头,接下来朗诵苏轼的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然后在香烟袅绕的气氛中,欣赏月亮,品尝月饼,谈天说地。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这个美好计划被这连续发生的两次突发事件彻底打乱了。大部分女生回了家,没回家的跟着父母到市里住旅馆去了。不少男生也离开了学校,去自己喜欢去的地方玩去了。因此,徐静她们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预定的计划,让各人自行安排过节。
上午于曼和苏平去了市里亲戚家。宿舍里只留下徐静和妈妈俩人。
晚上7点半,徐静正准备去食堂打饭,手机响了。
“Hello,……夏教授,我妈妈中午来了……宿舍只有我和妈妈……呃?谢谢,别麻烦了。……那么好吧。那就麻烦你了。Bye.”徐静很激动,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啥事儿,这么高兴?”妈妈望着女儿问道。
“是夏教授的电话。他让我俩到他宿舍一起吃饭。”
“挺麻烦的,还是别去了。”
“我已答应了他。我们得去。听说他是一个人生活,也够孤独的。我们和他一起赏月,他会很高兴的。”徐静不容否定的语气里透出几分同情的意味:眼里立即蒙上了一层忧伤的云雾。
夏颖非常高兴,彬彬有礼地接待了徐静和徐母。他长期的单身生活,练就了一手烹饪的好手艺。那天晚上,他的烹饪手艺发挥到了极致,做了慢火炸带鱼,麻辣豆腐,土豆烧牛肉,还有大葱羊肉饺子,尽是徐静喜欢吃的东西。
徐静望着餐桌上色味俱全的饭菜,眼睛一亮,大声说:“哇!好香呀!”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神态像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儿。
夏颖和徐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着徐静。然而他们的目光迥然不同,徐母的目光很单纯,充满了爱怜和自豪。而夏颖的目光则很复杂,透出了痛苦的回忆、热切希望和几分惆怅。
徐母一边用餐,一边唠叨:“徐静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吃炸带鱼,牛羊肉,连猪肉闻也不闻。这可好,弄得我和她爸也不吃猪肉了。从有了她那天起,我们全家好像成了回民。“徐母的话最后一句,虽然逻辑上出现了破绽,但不乏幽默。
“那么说,我一生下来,你们就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徐静听出了母亲说话的毛病,于是笑着戏谑道。
“我是说从你断了奶开始吃饭起。”徐母立刻意识到“从有了她那天起”说得不合适,赶紧纠正,脸上露出一些窘态。
夏颖敏锐地发觉,徐母说走了嘴,因为她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色。同时他也看出徐静的父母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为此感到几分欣慰。
夏颖还从徐母的谈话中得知,徐静的爸爸十年前中过风,虽然没有瘫痪在床上,但失去了体力劳动的能力,全家的生活负担都落在徐母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