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背离城堡,潮汐渐渐退却。这片湖泊连着大海,随着大海的潮涨潮落,遵循万物定律。
半个小时前,渔网被湖水掩盖,导致安语筱并没有从高处看出异样;现在,湖水降得与渔网持平。跨过一张网,在陆地上是十分容易的,但是在水中,尤其是水面贴这网线时,这是非常难的事情。
渔夫困住鱼群也是如此,安语筱试着翻过渔网,却像一只贴着浅滩的大鱼,无法跃起。
安语筱忽然明白了食人鱼缓慢前行的行为,除了不敢超过大鱼,更多的是它们料定,自己无法穿过渔网。
“你们还是太天真了。”安语筱冷笑,看着近在咫尺的鱼群,挥动了手中的匕首。
刀柄在水光中闪着寒芒,割断渔网仿佛削发般轻松。渔网挡的住食人鱼,却无法挡住安语筱。
随着渔网失去维系,附着在网上的片状灰尘也悉数剥离下来。碎屑散浸在水中,像一条丝带,轻盈飘然。
后方尾随的食人鱼顿时急了,它们没有遇到过渔网被割断的情况,在这些鱼的意识里,渔网束缚了它们,自然也会束缚猎物。
心急的幼鱼眼见猎物出逃,也不管群体,径直冲了上来。安语筱转身,刀柄利索的断了幼鱼的脊柱。
安语筱开始反击,或者说她只是保存实力,等到食人鱼着急了,便是她的机会。
脊背突然被兜住,安语筱却无法再回头了,大群的鱼冲过来了。她还是大意了,大意的认为只有一张网。
完美的防御系统不会把全部希望压在一张网上,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安语筱。
头顶不时落下灯光,那是哨塔在巡视,经过刚才的闹腾,整座城堡都活了过来。
水面因为渔网的剥落而浑浊不堪,恰好掩盖了安语筱的踪迹。但鱼群看得见,鱼群知道安语筱又一次失去退路。
安语筱紧贴着第二张渔网,再次回到了之前对峙的处境。
浑浊的湖水看不真切,安语筱只能通过鱼群摆动的水波,判定它们的远近。
混沌中突然炸开一朵血花,有鱼冲到了安语筱面前,还不等安语筱回击,便看到一排长长的鱼齿,衔住了食人鱼。
鳄雀鳝,有如鳄鱼一般长长的颌骨。
安语筱只觉得手脚发麻,谁能想到,平静的湖水之下,是一个严谨的生态圈。
为何这么多年来没有食人鱼越网而出?他们不敢,网的另一面,是更凶恶的淡水猛兽。
安语筱微微眯眼,被她重伤的大鱼果然没有越过网线,跟来的只有小鱼,现在被鳄雀鳝吃的一干二净。
安语筱手起刀落,她砍下了第二张渔网。混战中的鳄雀鳝同时也在注意着安语筱,眼见她要逃跑,便立刻过来阻击。
巨大的鱼身撞在网上,安语筱在自身出来后把网重新打结。她在赌,赌只有两张渔网。
绳结只能拦住一时,鱼群只要找到突破口,打开只是时间问题。
安语筱不在下潜了,她可以看到彼岸了,粗大的树木枝干和茂密的灌木丛,互相嵌着,融进了这片夜色。
近了,安语筱心想,自己终于逃出来了。
安语筱不知道自己斩杀了几条大鱼,亦不知道自己游过了多长的距离。
她脱力地跪坐在岸边,看着眼前陌生的森林,竟也觉得亲切起来。
脚上还是被咬了一口,那条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食人鱼,在最后关头,不甘心地咬住了安语筱。
食人鱼顽强的卡在安语筱的皮肉之间,哪怕脱离了水面,鱼尾狂躁的拍打,也不曾松口。
“便宜你了,”安语筱抬腿对着旁边的石块砸去,石块的棱角不偏不倚的砸在鱼脑袋上,“要不是老娘现在忙着逃命,一定要炖了你。”
食人鱼脱力的倒了下去,顺着岸线的坡度,再度回到水中。
可它没有安语筱的好命,一下去便做了鳄雀鳝的盘中餐。
安语筱看着水中不断溅起的浪花,想要开口大笑却因为脱力而堪堪张开一个口型。
安语筱仰躺在地面,她突然想起了幼时读的一首诗“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虽然是一首爱国诗,却意外的合适现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