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0年农历春节的前几天的一个清晨，小牧和妹妹，跟着爸爸妈妈还有奶奶，离开了家，去往了小牧和一家人现在已经定居落户的这个大城市——s城！
在塆里人眼里，小牧一家人这是离开农村去城市里生活了，令人艳羡。对于小牧奶奶来说，她是到城里小儿子那里享福的。而对于小牧和妹妹的爸爸妈妈来说，他们四个是被迫到这个大城市的。
小牧的奶奶一共有四个孩子，他们分别是小牧的大姑、爸爸、叔叔和小姑。而四个孩子中，只有小牧的叔叔，也就是奶奶的小儿子，在读完初中后，继续读书读了中专。在80年代，读了中专是可以分配工作的。而一个农村的孩子，因为读书而被分配到城里工作，无疑是一件给家里增光添彩的事情！而小牧叔叔就是读完中专后被分配到s城工作的农村孩子，在塆里人眼里，小牧叔叔是奶奶四个孩子中最有出息的孩子，也是塆里靠读书走出去为数不多的有用的孩子之一，自然，在奶奶眼里，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母爱的天平是平衡的，但这并不阻碍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有用与没用、有出息与没出息的判断。
如果说第一次奶奶不想带小牧和妹妹而让爸爸妈妈回来带他们兄妹两是因为生活的重压的话，那么第二次则是因为奶奶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其实在后爷爷出现的那段日子的时候，家里的光景已经在逐渐好转了。家里的债也都还完了，小牧爸爸妈妈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钱，小牧叔叔也应该会寄一些钱给奶奶。过了那段最暗无天日的日子，爸爸妈妈已经让奶奶在家里不用种田种地了，就搞一块菜地就行，然后就让奶奶带着小牧和妹妹，无需太劳累。在小牧印象中，有一段时间奶奶还迷上了打牌，经常下雨天跑人家家里去打牌，一打就是一下午呢！
虽然奶奶没有上过一天学，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但小牧一直觉得奶奶很聪明，甚至觉得如果奶奶读了书的话，她一定会是一个大有成就的人。事实证明，奶奶确实是很聪慧也很有想法的一个人。虽然儿女已经让她不用再在家里种田种地养猪养牛了，也虽然后爷爷的出现让奶奶很满足很开心了，但其实奶奶的心始终没变过，那就是要到城市里那个走出农村在城市里工作的小儿子那里去，彻底离开农村，到城市里去享福！所以说，后爷爷和奶奶虽然想着搞个仪式，但最终也没搞成，怕是奶奶早已经在心里下了自己的决定，后爷爷是拴不住她的。
小牧之所以这么认为，是有原因的。其实在后爷爷出现之前，奶奶据曾瞒着小牧和妹妹去到s城小牧叔叔那里住了将近大半个月。小牧还清楚记得，有一天奶奶突然不见了，村干部家的奶奶跑来跟小牧说奶奶去镇上的大姑家有事，需要一两天才能回来，住在隔壁塆的本家四爷爷回来照顾小牧和妹妹。小牧信以为真。可是，过了好几天奶奶还没回来，小牧都着急了，特地跑去问村干部家的奶奶，问她奶奶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奶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村干部家的奶奶也只是搪塞小牧说就快回来了。就这样，在焦急与担心中一直等了大半个月，奶奶才突然回来了。原来奶奶在叔叔的示意下，实在忍不住就去了s城，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不想让小牧和妹妹知道，就交待了一下村干部家的平时聊的来的奶奶，让她转告小牧说奶奶要去大姑家有事待一两天，然后请再隔壁塆的本家四爷爷来家里住一段时间照顾小牧和妹妹，自己则悄无声息的去了s城。回来的奶奶，异常兴奋，总是兴高采烈的。奶奶绘声绘色的给小牧和隔壁左右的人描述着城市里的各种见闻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最让小牧印象深刻的是奶奶说的红烧鸡爪这道菜。奶奶说农村的鸡爪都是瘦巴巴的没有肉，要么就是丢掉要么就是炖汤才能勉强吃吃，但城市里的鸡爪不一样，那是肉鸡的爪子，有很多肉，城市里的人就喜欢专门红烧鸡爪吃，特别好吃，在叔叔那的十几天，他们都做了好几回，真的好吃！那会，小牧和妹妹还有邻居都觉得很奇特，原来这个世上还有鸡叫肉鸡，而肉鸡的爪子有很多肉，可以红烧着吃！这确实在农村是没有的事。
小牧当时倒没觉得有什么，但多年后回想起来，总觉得奶奶那会真够狠心的呢，就把七八岁的小牧和六七岁的妹妹扔家里，自己说走就走了，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小牧还觉得，如果不是小牧和妹妹这两个拖油瓶，也许奶奶早就可以去叔叔那享福了。事实证明，就是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小牧觉得爸爸妈妈、妹妹和自己去到s城是被迫的了。因为奶奶终究还是要去s城的叔叔那里，虽然她已经不需要那么辛苦了，虽然她已经有了后爷爷的依靠了，但奶奶是个很有想法的聪慧的人，她始终有着自己信念。多年后，小牧从爸爸妈妈那里知道，因为奶奶要去s城叔叔那里，她不能也不想再带小牧和妹妹了，让爸爸妈妈回家带小牧兄妹两个。可是爸爸妈妈两个人知道，家里的日子如果只是靠务农的话，会过的很艰辛，甚至很贫穷，他们两个在外打工好几年了，再回到农村务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他们两从始至终都不适合务农，尤其是娇弱美丽的妈妈。那如果一个人在外打工，一个人在家务农带小牧和妹妹呢？仔细想想也不行，妈妈一个人在外打工不安全，爸爸在外让妈妈留在家里，那更是不行！可是奶奶又不愿意再在家里带小牧和妹妹了，她要去s城，怎么办？最后只有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一家人全部去s城！虽然爸爸妈妈在s城没有任何根基，但叔叔在那好几年了，可以先投靠他，爸爸也在s城工作了几个月时间，可以边打工，边照顾小牧和妹妹，而自己在上班的时候，奶奶也可以帮忙照顾兄妹两，是两全其美的、但又很冒险的法子。小牧也是后来才知道，爸爸之所以会在苏州工作了几个月，而妈妈还远在遥远的深圳，就是因为做出各种考虑后最终决定了把小牧和妹妹也带到s城的打算后，才从深圳来到s城重新找工作的！这个决定已经下了将大半年了。因为小牧奶奶一年前就跟他们说了，最多只帮他们再带小牧兄妹两个一年的时间，他们必须回家！
决定了，就如离弦的箭了，没有回头路。终于，在那天清晨，也就是2000年农历春节的前几天，小牧、妹妹、爸爸妈妈和奶奶，拎着行李和几床被子，离开了家乡。
前路漫漫，拖家带口，不知道到了一个完全没有根基的大城市，小牧一家四口人会有怎样的生活等着他们，爸爸妈妈是没有底的，甚至是担心的，而还未经历生活艰辛的小牧则是满怀憧憬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还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因为之所以会选择在年前几天离开，可不就是为了在s城，包括叔叔婶婶在内的一大家人能在一起好好过个热闹的年么？
赫奕
2020年2月10日0点54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