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护卫都不敢作答,见宗弼傻乎乎的神志不大清醒,都哄他说不要信梦里的事。
军营这边,宗望为宗隽失踪的事大怒,认定是宋人绑架了宗隽,自带人向钦宗问罪。
钦宗不明情由,道:“二太子息怒,寡人在此,鄙朝怎敢有人妄动?许是宗隽郎君酒醉未归也说不定啊?纵然有人绑架,寡人愿竭力帮二太子找出真凶。”
宗望心道:赵氏虽降,汴梁军民未必心服,必是有人昨夜趁乱抓了宗隽。若他们知道抓的是谁,倒还好说,若他们只当他是个金人打死了,我怎么对得住他?怎么对得住爹娘?
不久,左右二帅召集金军诸将,教大家汇报昨夜情况。
彀英便报2个护卫失踪。
宗翰大怒,道:“昨夜才处置了一干人犯,居然还有人敢害我将士,若不好好交出来,看我饶得了哪个!”
于是南熏门张榜,传左右二元帅台令,要求汴梁军民当天交还失踪将士,否则大军入城,老少贵贱不免。
汴梁军民人心惶惶,都不知道是谁害了金军将士。
原来,赵构自拜为大元帅,一直在汴梁周边联络诸路勤王军,但他始终不相信这帮东拼西凑、各怀鬼胎的杂牌军有能力抗衡两路金军,因此只是在金军主力范围之外活动。
汴梁陷落之后,他担心父兄家人,特教岳飞等人混入汴梁查探。
岳飞等人在汴梁联络败军旧识,颇得利害虚实。
放偷节当夜,岳飞知道金军守备不严,本想趁乱混出城外,不想碰到彀英上半夜城上放火,下半夜城里打人。岳飞不敢擅动,准备先返回住处,却发现被打的竟是玉儿,因此冒险救下了她,后来又带走了宗隽。
玉儿料想岳飞并未见过宗隽复原的样子,也不提他是当日残杀劫营将士的金人,只说他是自己弟弟。
岳飞见宗隽面容俊美,眉眼间与玉儿确有几分相似,也就不疑心,尽力为他治伤。
阿合见宗隽伤的颇重,道:“彀英越来越跋扈不讲理了。”
宗隽道:“我休养些日子就能痊愈,能跟你待着,挨顿打也值了。”
阿合道:“宗隽,这些年我也不曾好好跟你说话,今日才知道你有那么些心事。我真后悔当日伤你,如果你一直好好的,你和你六哥,还有我,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宗隽道:“过去的事情,虽然无法改变,幸而我们能在今日化解,若能多一些日子相处,那就更好了。”
阿合忍不住摸了摸宗隽的头,笑道:“你家男子,都这么孩子气。待你伤好了,回到会宁,自有大把美女等着嫁你,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不要跟你六哥置气了。”
宗隽道:“我哪敢跟他置气,他想要不想要的,全都得到了,我如今什么都不想跟他争,我只想要你。阿合姐姐,你实话告诉我,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嫁我?”
阿合道:“如果没有他,我也许早就死了,他自小护着我,凡事让着我,虽然有时讨厌,但我真的没想过这辈子除了他,还能嫁给谁。宗隽,你六哥,幼时确不是一个懂礼让的好哥哥,后来因为我,又让你们多年不睦,但如今大家都大了,你的伤也好了,你该想想怎么把日子过好,而不是一直纠结过去的事情。纵然,你没能在过去九年学会那么多东西,可你还年轻,你会越来越好的。”
宗隽道:“阿合姐姐,我真喜欢听你讲道理,从小就喜欢。”
阿合笑道:“你是未曾见过我不讲道理的样子。”
宗隽道:“那是因为你跟六哥,根本不合适。”
阿合叹气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明日你二哥定会疯了似的找你。你听我的,乖乖回去,不要乱说话。”
宗隽道:“那你呢?”
阿合道:“我不便和你一起回去。”
宗隽道:“那你不回去了吗?”
阿合道:“我自然要回去,只比你晚些日子,好不好?”
宗隽点头。
阿合又来找岳飞,叙些别情。
岳飞道:“我们前些日子混入城中,本以为和议已成,金军很快会撤走。没想到后续他们越来越贪暴,形势也越来越紧张,如今连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玉儿道:“这里不是王五儿和李娃家?”
岳飞点头,道:“我们来了之后,先去找了李夫人,后来王五儿知道了,威胁要去揭发,我本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他省事,因他浑家哀求,留了他一条性命绑在这里。”
玉儿道:“李娃姐姐好吗?”
岳飞道:“她还是那样,一个人过不了日子,有我们在,她反而安稳些,至少没人打她——我听说你如今是大宋的金德帝姬了?”
玉儿道:“只是为了应付和亲,哪能认真。”
岳飞道:“你还回去吗?今日为什么有人打你们?”
玉儿叹气道:“我不想说,也不想回去。明日金军必会大张旗鼓的找我这个弟弟,你可着人送他回去,我已嘱咐过他,不会害你们。”
次日,岳飞亲自带人抬宗隽至南熏门。
宗望亲自来接,见宗隽受伤,道:“谁打的?”
宗隽道:“我应允了不提此事,倒亏了这几个人送我回来。”
宗望点头,用汉语向岳飞道:“既如此,我替我弟弟谢谢你们。”宗望说着,命人取了4锭黄金给岳飞等人。
岳飞谢过,道:“郎君虽厚意,只是慷他人之慨。”
宗望看一眼岳飞,冷笑道:“你家皇帝亲允了一百万锭金,五百万锭银劳军,何谓慷他人之慨?我不追究宋人绑架打伤大金王子,还不叫慷慨?”
当天,南熏门外军民听说二太子居然不追究大金王子被绑架的事,大喜过望,皆谓二太子宅心仁厚,是“菩萨太子”。
宗弼听说宗隽回来,径自来找他,道:“我萨萨呢?”
宗隽看一眼韩奴和孙和尚,道:“他们怎么说的?”
宗弼道:“他们说的我不信,你跟我说!”
宗隽示意众人出去,道:“我看到她胳膊上的守宫砂,她根本不愿嫁你。”
宗弼道:“关你什么事?”
宗隽道:“这些年来你总以为我因为受伤的事恨你们两个,其实我只恨你,如果没有你,我们在一起也会好好的。”
宗弼愣了一会,道:“阿爹生了那么多儿子,你不想要我这个哥哥,我难道想要你这个弟弟?如果没有你,我俩还更好呢!孩子都生一堆了!”
宗隽道:“没有我她也不愿嫁你!”
宗弼道:“没有我她就愿嫁你?”
宗望和宗辅听说两个受伤的弟弟吵架,赶紧来看,道:“你们俩吵什么?”
宗弼和宗隽都扭头不说话。
宗辅道:“老六你今天精神不错啊,欺负新受伤的病号吗?”
宗弼道:“他伤的又没我重!”
宗望道:“这种事是拿来比的吗?你不乖乖养着,跑到军营干什么?”
宗弼哭道:“我萨萨又不见了。”
宗望道:“谁教你不看好她?”
宗弼道:“宗隽丢了,你不也不知道?只找他不找我萨萨!”
宗望道:“他丢了我都不知道,你萨萨丢了我要能知道那不是有鬼吗?行了,别哭了,我再张榜给你找!”
当天,南熏门又张榜,继续索要失踪金人,有知情者赏金一锭,善送还者赏金十锭。
一连数日,汴梁军民积极踊跃的满城搜寻金人,凡眼睛头发颜色不同的皆被送到南熏门,后来连身材、五官偏大的也都送来,宗翰、宗望也不嫌人多,凡身强力壮的皆编入两路金军,唯独没人料想金军要找的是个女人。
宗望来找钦宗,道:“你们嫁的假公主跑了,要么真公主嫁来,要么你这个真皇帝也别想出去。”
玉儿知道宗弼在等她,心意不决。
岳飞道:“当日送回军营的金国王子并不知道我们在哪,你可放心待在这里。”
玉儿道:“你还不知宗弼的脾气?我不回去,他不会罢休的。我只是想清静几天,待天气转好,我总要回去的。”
岳飞道:“和议既定,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撤军吗?”
玉儿摇头,道:“我想他们自己也没主意。大金以军事立国,皇帝却不掌军权,左右二帅十余年来灭辽伐宋居功至伟,如今形势,任谁都不好拿捏分寸。”
这天彀英陪宗弼在南熏门外闲坐,彀英教人烫了酒,又准备了核桃、蜂蜜奶酪等小吃点心,道:“你怎么知道你萨萨还在城里?她也许早跑了啊。”
宗弼道:“这些日子我们围城甚严,他们放偷节都出不去,此刻肯定还在城里。”
彀英道:“那宗隽和她,是被同一拨人带走的吗?”
宗弼低头道:“应该是吧,要不是宗隽缠着她,根本不会出这事。”
彀英道:“宗隽都好了,还要纠缠她?”
宗弼不言语。
彀英道:“天气寒冷,又下雪,我得了些铁棍山药,咱们中午去你那炖排骨吧。”
宗弼点头“嗯”了一声。
彀英笑道:“你听这名字,‘铁棍山药’,‘铁棍’啊。”
宗弼道:“我萨萨不在,我整什么‘铁棍’‘钢棍’的,有什么趣?”
彀英道:“你萨萨不在,你就不过日子了?”
宗弼道:“她左不过这几日回来,若知道我生事,说不定又要跑。”
彀英笑道:“她哪次跑是因为你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