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左右二帅各率诸将回朝贺正旦,太宗各有封赏。
宗弼已在家养了数月,头不晕脚不痛,体健如牛。宗辅再升宗弼为万户,以阿撒、韩奴为谋克,又选渤海人布辉和女真贵族仆散浑坦[1]等人护卫宗弼。
太祖诸子团聚,宗弼方知阿合又不知所踪,怨他三哥不早说。
宗辅道:“我派了几拨人通报,都没有回音,准是被你那契丹萨萨瞒住了消息。”
宗弼满脸愁容,不知该去哪找他老婆。
宴毕,宗弼来找仪福帝姬,抱怨莺哥专断,拆散他跟阿合。
仪福帝姬当日毁容明志,其实伤口极浅,妆后仍然十分美丽。她见宗弼颇怂,冷笑道:“郎君自负万夫不当,却怕一个契丹降妇。”
宗弼道:“我自勇武,难道跟一个妇人置气?只恨她把府邸把持的严丝合缝,半点自由不与我。”
仪福帝姬道:“郎君敢骂皇帝‘老禽兽’,倒甘心受‘老泼妇’辖制?想我一朝公主,好不容易配得郎君,却只能居于外宅。”
宗弼道:“先来后到,那也无法。待我下次夺了财物,一定送来给你,不教你受半点委屈。”
仪福帝姬道:“我倒想去燕京住着,一来替你治家,二来又常能与你见面,岂不是好?”
宗弼道:“纵我愿意,皇上不会答应的。”
仪福帝姬道:“真好笑,我既嫁你,自是你妻子,我随夫君定居他处,他管得着?”
宗弼说不过仪福帝姬,心道:反正燕山的宅子也空着,让她搬去,也好过担心她受欺负。
一时莺哥因宗弼不回家前来敲门,又问罪仪福帝姬。
仪福帝姬端坐堂上,淡然道:“郎君身心健全,又不是囚犯,他来我处,你不自省,倒来怪罪?”
莺哥道:“都说汉人重礼仪,你虽有妻子位分,终究在我之后,敢这样待我?”
仪福帝姬道:“论出身我是大宋公主,你不过攀附辽朝宗室;论清白我身心只钟情郎君,你却克死了两任丈夫;论长幼,只听闻‘新人胜旧人’,我纵叫你一声‘老姐姐’,你高兴答应吗?”
莺哥道:“我大你几岁又如何?又不用粉敷得死人一样。你小我几岁,平胸且矮,哪来的虚妄?”
仪福帝姬道:“‘女为悦己者容’,自是郎君喜欢,我才安心若斯。”
宗弼在内室听得老婆们吵架,半点没主张。他知道仪福帝姬虽生的娇小,其实内心高傲强大,而莺哥看着跋扈,其实最没安全感。他见仪福帝姬压伏莺哥,忙出面道:“莺莺姐姐,圆珠,你们别吵了,我也是为出兵在即,才想着以后的日子,该多与你们说话。莺莺姐姐,你莫心急,我晚点一定家去陪你。”
莺哥道:“有什么话,倒不能当着我说?”
仪福帝姬笑道:“老姐姐是认真的吗?方不方便,你都嫁三回了还不知?”
莺哥大怒,待要发作,被宗弼劝着,道:“我晚点一定回家,绝不让你落单。”
当夜,宗弼伺候完仪福帝姬,又伺候莺哥,道:“莺莺姐姐,你为什么要拦下阿合出走的消息?她在燕山,碍着你什么?”
莺哥哭道:“你素来只想着别人,倒不顾我?我里外强自撑持张罗,终是你妻子,她自走脱,我只有庆幸,难道还撺掇你去找她?且你当时棒伤未愈,万一着急乱动,落下什么残疾,我指望哪一个?”
宗弼道:“我自知道,除我娘之外,你最疼我爱我,我每逢病痛,也总是你最焦心。今日之事,原是我吃醉了闹性子,不曾与你商量。以后我凡在会宁,只陪着你,绝不在他处过夜,好不好?”
莺哥道:“那赵圆珠呢?”
宗弼道:“我另外安置她,不教她在会宁。纵然我行军万里,总要回会宁见你。”
莺哥道:“郎君,你是不是嫌我老了?”
宗弼道:“你这般年轻貌美,怎么就老呢?纵然你老了,我也跟你一样老了。纥石烈夫人四五十岁的时候我爹都没嫌弃,几十年的夫妻,老了又如何?纵然我爹先死,她自有3个儿子撑腰,乐的享福。你也会跟她一样的。”
莺哥道:“可我子孙福薄,这么些年,也没给你生个孩子。”
宗弼道:“你宽些心,少操持点,兴许就有了。”
莺哥道:“你又没孩子,懂得什么?”
宗弼笑道:“我怎么不懂,还是你教我的呢!”
节后,宗弼还军,先至燕山。他见燕山家中已经人去荒废,颇为自责,道:“原是为了逼她低头,不想倒害了旁人性命,吓得大家都逃命去了。”
宗辅道:“你后来挨了八十棍,也算赔了他们,大不了,你再请人做些法事,省的他们枉死,不得超生。”
宗弼应允,命人打扫宅子,又请人做法。
入夜,他在院中静坐,心中暗祷:当日是我害了你们,如今你们若有未了心愿,可托梦于我,凡我所能,必替你们了结。若你们知道我萨萨行踪,也请告诉我,待我们夫妻团聚,再为你们洒扫。
四更时分,宗辅因多梦不得安睡,他担心宗弼被扰,连夜来寻宗弼,见宗弼坐在地上,身畔都是人影,又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如泣如诉。
宗辅惊叫一声,冒了一身冷汗,拔刀喝道:“哪个在此!”
人影瞬间消散,宗弼也惊醒过来,半天止不住心悸。
宗辅道:“老六,你觉得如何?”
宗弼道:“只记得有2个求我赡养老母,又有1个怨他老婆改嫁……”
宗辅见宗弼无事,松一口气,才要回府,竟自晕厥。自此他因惊魂添了盗汗干咳之症,久治不愈,直至数年后病亡。
正月初三,西路军银术可破邓州,娄室围长安。
正月十一,撒离喝破均州,又破房州。
正月十三,娄室破长安。
自此西路军两线一路披靡,东路军却无甚建树。宗辅、宗弼与诸弟星夜奔赴前线,先至山东助攻完颜昌。
正月十八,完颜昌破潍州。
宗弼至青州,大败宋将郑宗梦所率数万守军,又乘胜连破赵成及黄琼部众,克临朐。
接着宗辅、宗弼与完颜昌议不和,宗弼强攻千乘县,遭完颜昌故意撤军,陷于孤军。不久,东路军撤出青州、潍州。
与此同时,娄室分兵北攻延安,又向西进攻凤翔,向东京华州攻陕州。
月内,银术可又陷潁昌。
二月初二,宗翰亲率中军趋邓州,宗辅、宗弼趋滑州,意欲合围汴梁。
宗泽命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等领兵抗御。阎中立战死,李景良败绩而遁,郭俊民投降宗弼。宗泽捕获李景良,以其私自逃遁斩于军前,又斩前来劝降的郭俊民。汴梁守将皆服,愿效死。
二月初四,银术可破唐州。
二月初十,宗弼攻滑州。宗泽命张捴率精兵五千迎敌,张捴战死。宗泽又命王宣率精兵五千驰援。王宣赶至滑州,不露行踪,乘金军懈怠大战之。当夜,王宣再乘金军不备夜袭,宗弼引兵退去。
二月十九,银术可又破蔡州。
二月二十二,银术可破淮宁府。
宗翰、宗辅、银术可再议三路夹攻汴梁。宗辅、宗弼以滑州难以轻取,未应。
三月,金军以农事敛兵北撤。宗泽以戍守黄河的三万将士出击金军,宗弼击败之,安然北撤。
此番伐宋西路军战功赫赫,东路军却几乎无功而返,可言者只有主力未损。
[1]布辉和仆散浑坦皆在《金史》中有载,各有功绩,且得长寿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