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跑回家把新取的汉名告知乌古论氏——乌古论氏此时怀孕8个月,很少出门,道:“什么左膀右臂,难不成只有绳果最重要?要我说,你就当叫‘完颜宗头’,反正‘兀术’本来就是‘头’的意思。”
“‘完颜宗头’比‘完颜宗臂’还难听呢,”兀术道,“阿娘,你别生气了,好好养胎是正经。”
乌古论氏摸摸肚子,叹气道:“但愿是个儿子。”她已经超过35岁,知道此时怀孕十分危险,她的姐姐就是生熟辇时难产而死。
夜里,阿骨打来寻乌古论氏,乌古论氏身体虚弱,面朝里歪在床上道:“你又来做什么?我也不比什么萧娘子、李娘子会服侍人。”
阿骨打忙凑上去,搂着乌古论氏道:“服侍人是仆役的事,陪萨萨才是我的事。”
乌古论氏心中甚喜,一戳阿骨打鼻子,笑道:“说得好听!”
乌古论氏怀孕后,阿骨打见她虚弱,倒有大半时间来陪她。乌古论氏心中十分欢喜,却又嫌他那小半儿的时间去找别人。
阿骨打趴在乌古论氏肚子上,道:“一转眼都20年了,当年若不是你怀孕,你阿爹还非要把你嫁给我大哥呢。”
乌古论氏道:“还不都怨你,害我大了肚子。”
阿骨打捻着胡子道:“只怪我当年太帅了,这小一辈里面,只有斡本还有点我当年的样子,不过终究比不过他老子……”
乌古论氏哼了一声,道:“你倒能吹,当年还说便是天上的星星也射下来给我,谁知拿几只萤火虫骗了我。”
阿骨打望着乌古论氏,道:“萨萨,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我便粉身碎骨,也要娶你为妻。”
第二天,阿骨打外出狩猎,不几日便收到乌古论氏早产的消息。
等他连夜赶回,乌古论氏已在避病的棚屋中奄奄一息。
谷神另找了女人奶她刚出生的女儿,又给她灌了许多草药,但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萨萨!”阿骨打气喘吁吁的握着乌古论氏的手道。
乌古论氏见阿骨打回来,居然难得的用力微笑了下,道:“我只当见不到你了。”
“萨萨,”阿骨打唤着,滴下泪来。
乌古论氏轻抚他的眼泪,道:“我其实欢喜的紧,每次见你都欢喜的紧,只是想听你哄我,才装作生气的样子……”
阿骨打哽咽道:“我也欢喜的紧,每次见你都欢喜的紧,你是我的好萨萨,好好萨萨,好好好萨萨……”
乌古论氏道:“爱根,你仍捉些萤火虫给我好不好,这屋里黑,我心中害怕。”
阿骨打答应了,便往外走。
门口兀术和银术可、挞懒父子都在守着,听说要捉萤火虫,便一齐前去。
银术可看兀术和挞懒甚好,向阿骨打道:“我看到他俩,倒想起当年的我们。”
“是啊,当年我们最好,”阿骨打动情的道,“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去乌古论部下聘礼,本是为大哥寻萨萨,我们却都爱上了她……”
“那年也是我帮你捉了许多萤火虫,”银术可说着,也有些伤感,道,“不想她如今……”
阿骨打费力忍住眼泪,见袋中已有不少萤火虫,道:“我们回吧,她说怕黑。”
阿骨打返回,将萤火虫放出,屋子里顿时星星点点满是光辉,他想起十五六岁时的乌古论氏,美到让星辉失色。
乌古论氏费力的咧嘴一笑,道:“有你和它们在,安稳多了——爱根,你唱歌给我听吧。”
阿骨打点头,握着乌古论氏手轻唱道:“战场归来身疲惫,星月茫茫照我回,马不停蹄踏雪急,此番辛苦是为谁?明星闪闪挂满天,再美不及你的眼,满身创痛何所惜,只求与你永相伴,乖宝宝,亲萨萨,让我看看你们的脸……”
清晨,屋里满是萤火虫的尸体,乌古论氏微闭双眼,已经死去。
阿骨打蹑手蹑脚的清理完她身上的萤火虫,又轻轻吻了她,独自回到他为乌古论氏建造的小屋,潸然泪下。
兀术听到阿骨打回来,心中已知大半。他急奔出去寻他的母亲,却见他母亲脸色惨白,死在炕上。
兀术大恸,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斡本听到了,便领了阿合过来。不一会儿,挞懒也来了。
斡本抱着兀术安慰,兀术却只是哭个不住。
斡本、阿合、挞懒不知如何劝他,只好任他哭泣。
兀术哭道:“从此以后,我再没有阿娘了……”
挞懒忙拉着兀术手道:“我也没有阿娘,我们都陪着你。”
阿合也拉着兀术手道:“我也没有阿娘。”
斡本也道:“我也没有,人终有一死,活着的才重要。”
兀术泪眼婆娑的看着三人,一头扑到斡本怀里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