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放偷节,女真习俗,这天不管偷盗任何东西都不许追究,因此放偷节又是女真少男少女私定终身的节日。
宗弼让阿合呆在屋里,自己答应彀英一起出去。
阿合一本正经道:“这些日子谷神叔和宗干哥哥都说你不学无术,你写对了自己名字我才放你去!”
宗弼听了,道:“名字我早就会写了!”说着用柳条在地上划拉几下,是“兀术”两个字。
阿合道:“我要你写‘完颜宗弼’。”
宗弼写不出,阿合便道:“拿来!”
宗弼知道阿合要打他,一寸三步的挪到边上,把柳条给她,又怯怯的伸出手掌。
阿合一本正经的扳着他的手,道:“我打你是为你不学好,但凡你用点心,总不至于挨打。”说着用柳条打他一下,宗弼呲牙咧嘴,装的甚是痛苦。
阿合不忍再打,便用柳条在地上写下“完颜宗弼”,让宗弼抄二十遍再出门。
彀英见宗弼不出来,便跑来找他,见他正趴在地上一遍遍的写自己名字,写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彀英心知是阿合罚他,不慌不忙的拿了一把松子在手,笑道:“幸亏不是教你写我的名字。”
宗弼道:“你倒轻巧,有本事你也把你的名字写二十遍。”
彀英道:“那只怕到天亮我还在地上画画呢。”
好不容易写完了二十遍,彀英拉着宗弼就往外走,阿合道:“不要乱抢人家东西!”
宗弼点点头,道:“我晚点回来,你若等不得就先睡吧。”
阿合送走了宗弼和彀英,自歪在炕上出神:放偷节本是为照顾无法过冬的穷人而有的节日,现在却演变成富人偷情、穷人抢劫的盛宴。
正胡乱想着,宗隽悄悄走了进来,阿合只当是宗弼,回身倒唬了一跳:她与宗隽并无甚交集,至多不过一起学学写字,况且宗弼和彀英自幼便常欺负他,他来做什么?
宗隽也有点局促,道:“阿合,你独自在家?”
阿合点点头,道:“你是找我?有事吗?”
宗隽看看门口,点头道:“今天是放偷节,我找你自然有事。”
阿合奇道:“什么事?”
宗隽不知该怎么说,直凑到阿合跟前,道:“男人跟女人那事儿……”说着一把推倒阿合,就压在她身上。
阿合大惊失色,道:“你这是干嘛!”
宗隽道:“你既能和宗弼睡,自然也能和我睡!”
阿合惊慌失措,一把推开宗隽就往外奔。
不想门口早有人埋伏,一手捂住她嘴,一手就抱住她腰就掳了她走。
阿合奋力挣扎,她力气甚大,但终究是女孩儿,只能眼睁睁凭那人抱走。
原来宗望因同母弟弟宗隽前些日子溺了精在床上,想找人与他泻火,哥俩挑来挑去觉得阿合最合适,故趁着放偷节来抢她。
宗弼和彀英正在外面玩的开心,宗弼偷了一张硬弓,彀英趁人不备偷了一件女子内衣,让宗弼挂在弓上招摇过市。
宗弼走着,突然道:“我怎么好像听见阿合叫我。”
彀英仔细听了半天,道:“你听错了吧。”
宗弼不放心,跑回家看,果然不见了阿合。
宗弼心下害怕,在门口大叫“阿合”。
恍惚间,似乎听到阿合的声音从南边传来,他和彀英直奔南边,走了几步又没了方向。
彀英心下一动,道:“去你二哥屋里看看,他最色了。”
宗弼听了,恨不能飞到宗望屋里。
宗望正在门口扭腰,看见宗弼和彀英远远奔来,还不及说话,早被彀英一头撞倒。
宗弼大踏步闯进屋里,见宗隽正在地上捂着阿合口鼻。
宗弼大怒道:“我杀了你!”说着上前一把揪倒宗隽就打。
宗隽吃了几拳,大声叫哥哥帮忙。
宗望撇了彀英就往里走。
彀英情知合宗弼之力也打不过从军多时的宗望,飞奔去找人帮忙。
宗弼压着宗隽不放,宗望却拿了弓勒住宗弼脖子。
宗隽亦翻身起来,拉住宗弼双腿不让他动。
阿合见宗弼吃亏,顾不得许多,搬起垫柴火的石头冲着宗隽脑袋就砸。
宗隽当场晕倒,头破血流。
宗望忙放了宗弼,一掌把阿合打翻在地,扳过宗隽一看,整个左脸血肉模糊。
阿合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过来看宗弼。
宗弼颈中红肿,脸憋得通红,一把抓着阿合往外走。
刚出门口,宗望已追出来,正碰到彀英拉了宗干过来。
宗干见弟弟们闹成这样,大为震惊,一手拉过宗弼和阿合到身后,一手扶着宗望道:“这是怎么了?”
宗望道:“这小贱人刚刚拿石头砸了宗隽!”
宗弼大叫:“谁叫你们欺负阿合!”
宗干忙进来探宗隽,见他满脸鲜血,左眼已埋在血水里找不见。
宗干大惊,让宗望把宗隽抱到谷神屋里,又找来几个渤海医生,让他们一齐诊治宗隽。
直到第二天清早,医生们仍是满脸凝重,不敢说宗隽能否挺住。
纥石烈夫人急的直哭,拉着阿骨打非要阿合偿命。
阿骨打亦甚心痛,提了刀过来就要戳死阿合。
宗干道:“阿爹,此事宗隽亦有过错,不能怪阿合一人。”
宗弼跪在地上抱着阿骨打腿,哭道:“都怪他们欺负阿合,阿爹不去罚他们,却来杀阿合做什么!”
阿骨打见宗弼颈中红印,知道此事并不简单:不想宗望兄弟二人,竟对亲兄弟下如此狠手!可是阿合下手更重,但凡偏了些,宗隽早已小命不保!
宗干宗弼兄弟二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阿骨打冷静下来,亦下不去手。
阿合一夜惊魂,此时又面临生死关头,摊在地上啜泣不止。
阿骨打见她楚楚可怜,便把刀撇在地上,道:“我暂不杀你,你也休想出去,待我想好再来收拾你!”
宗干追着阿骨打出来,道:“阿爹,此事实怪不得阿合。”
阿骨打道:“怪不得她又如何,她一个女奴,重伤了大金国皇子,难不成我还留着她养老?就算我不杀他,你以为纥石烈夫人和宗望会由着她长大!”
宗干无语。
阿骨打转念一想,道:“罢,她既那么想去大宋,就让她跟了宋使去吧。”
宗干道:“我与她同去!”
“你去也好,但不能以皇子身份去,你扮作女真兵士吧。”阿骨打说着,想起一事,道,“你跟她悄悄去,别让宗弼知道。商议完之后,你自回来,阿合,就让她留在大宋吧。”
“那,宗弼呢?”宗干问。
阿骨打道:“宗弼是我大金国皇子,何愁没有女人。”
宗干与阿骨打商议已定,便跟宋使约了天不亮就起行。
宗弼抱着阿合安慰,阿合只是发抖。
宗弼道:“阿合,阿爹要杀你,就让他连我一起杀了,除他之外,谁要杀你我杀谁!”
阿合哭道:“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哄我?”
宗弼道:“我几时哄过你,阿合,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深夜,宗干轻轻捂醒阿合,带她到宋使跟前。
阿合方知要去大宋,却不得与宗弼告别。
宗干扮作女真兵士,与懂汉语的渤海人李善庆、熟女真人散多、生女真人勃达一起前往宋地。
因为着急赶路,宗干一行不到10日就赶到渤海岸边。
他们交割了马匹,又雇了海船,准备第二天早上出海南下,不料第二天风浪甚大,只好又等了一天。
第三天清晨,宗干一行往船上搬了许多食物和水,又检查了罗盘、地图等物,便慢慢起航。
走了约有二三十丈,远远听得有人喊“阿合”。
宗干往远处一看,见宗弼驰马飞奔而来。
阿合见了,也扳着船沿喊宗弼。
宗弼在海边下马,便奔进海里,初时海水尚浅,不久就没过他的胸口。
宗干大惊,急道:“宗弼,你快回去,别再往前走了!”
阿合也教他回去。
谁知宗弼偏偏不听,执意朝着船奔走。
此时银术可父子和谷神亦赶到,看到宗弼在齐颈的海水里扑腾,急的跺脚。
谷神身长7尺余,大步奔进海里追宗弼。
宗弼在海水里走不稳,一不小心就没了顶。
阿合见了,从船上跳进海里,她不会游泳,下水就扑腾起来。
幸好船上有人会水,便跟着跳下船救她。
宗干急道:“靠案,靠岸,把船划回去!”
谷神追到宗弼没顶的位置,几番探身摸不到他,他憋了一口气,沉到水里,终于见到在水中晕厥的宗弼,硬把他拉上岸。
船上人把宗弼放平,替他推拿控水,宗弼吐净腹中海水,终于醒过来,见阿合湿漉漉跪在旁边,便一把抱住,痛哭不已。
宗干道:“宗弼,阿合此去是迫不得已,纵然阿爹不忍杀她,纥石烈夫人和宗望又怎会坐视不理?”
宗弼道:“你们要去,也带我去!”
宗干道:“纵带你去,你仍要回来,你是大金国皇子,怎么能久居宋地?”
宗弼哭道:“我舍不得阿合,我舍不得阿合!”
宗干见阿合亦舍不得宗弼,道:“既然如此,谷神叔和银术可叔为证,我与你们定下婚约,阿合此去宋地避难,不管五年十年,终要与宗弼完婚,阿合,你可愿几年后仍回来,安心做宗弼妻子?”
阿合点点头,道:“我答应你,答应宗弼,我一定会回来。”
宗干又问宗弼:“宗弼,阿合此去宋地避难,不管五年十年,你可愿等她,终与她完婚?”
宗弼道:“我愿意,若阿合不回来,天涯海角,我总去寻她!”
宗干道:“好,宗弼,你真是我的好弟弟!现在,我要送阿合去大宋,你跟谷神叔和银术可叔回去,快些长大,待你有能力保护阿合,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时候,便与她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