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望甚喜,摸宗隽头道:“你既嫌此地艰苦,可押一行俘虏去找阿爹,他必重赏于你——且此番多有美貌妇女,你可随意挑选。”
宗隽道:“立功的又不是我。”
宗望道:“不妨,你只放心去,我自写信说明。”
宗弼、彀英马快,本可追上辽主,不料5名护卫舍命护主,生将二人拖住。二人联手斩杀4人,拖着最后一人返回。那人被两匹快马拖得血肉模糊,犹自骂声不绝。
到得营垒,韩奴将那人倒吊在粪坑上,自寻美貌妇人快活。
宗弼清早醒来,迷迷糊糊去尿尿,被那人吓得差点掉粪坑里,忙命人将他解下来,扶到帐里休息。
那人浑身血污,又臭又硬,哑着嗓子犹骂。
宗弼甚奇,命人给他松绑,又拿酒肉给他。
那人也不客气,坐在地上自吃。
宗弼笑道:“你真硬朗!”这样折腾居然不死。
那人不言语,暗自观察。
宗弼道:“你趁早打消逃跑的念头,倒是投降好些。”
那人道:“你不如杀了我!”
宗弼道:“你甚勇敢,可惜跟错了人。”
那人听了,长叹一声,手里拿着酒肉只吃不下去。
宗弼拍拍他肩膀,道:“你以后可跟着我,凡能立功,我必嘉奖!”
那人看宗弼一眼,道:“你虽面嫩,确有‘万夫不当之勇’,若非为敌,我愿随你作战。”
宗弼笑道:“你可思量,是继续追随辽主东躲西藏,还是随我军南征北战,拓土开疆。”
宗弼命人领他去河边洗澡,自与宗望等人商议军务不提。
至晚间,那人仍旧回来,与宗弼磕头,道:“小的耶律阿撒[1],愿随郎君征战。”
宗弼甚喜,亲与他倒酒,又唤韩奴进帐,与两人说和。这两人追随宗弼多年,与宗弼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老婆孩子都多。
宗隽向阿骨打奏捷,阿骨打甚喜,本想从女俘中挑选几人与他,不想一路之上他早将貌美女俘淫遍,只留了宗望看上的蜀国公主余里衍未碰。
阿骨打苦笑道:“好歹倒还记得你哥哥。”于是将余里衍赐给宗望为妾。
六月,阿骨打不豫,将还会宁,命宗翰领兵驻守边境,唤成年诸子到身边,以备不测。
诸子赶来,阿骨打明知无法饮酒,仍大开宴席,当夜,阿骨打长子宗干、次子宗望、三子宗辅、五子宗峻、六子宗弼、七子宗隽、八子宗朝、九子宗强到齐,按长幼入座。
阿骨打倚在座上,挨个点数:“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老十没来,他才15,呵呵,一辈子落下十几个儿子,也不枉了。”
诸子见阿骨打饮食无力,都不肯多吃。
阿骨打笑道:“我吃不下饭,已自难过,你们再不吃,愈发没趣儿,倒是吃好喝好,大家开心。”
老八宗朝和老九宗强听了,先自哭了。
阿骨打见二人稚气未脱,道:“老八,老九,你们经历的生死还少,只道死是世间最痛苦的事,其实世间万物,生死皆是平常,只要生时畅快无悔,死时不煎熬拖累,就当心满意足了。我死之后,你们要听哥哥们的话,不可耽溺富贵,不思进取。”
老八、老九拜谢。
阿骨打又向宗干道:“老大,你已经34岁,足可独当一面,我死之后,你要扛起重担,不可退缩推让。”
宗干道:“阿爹放心,于国于家,我绝不松懈!”
阿骨打又向宗望道:“老二,先前我将随身佩剑赠你,如今,你竟夺了传国玉玺献我,足见用心,以后你和老大兄弟齐心,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正好,正好。”
宗望道:“阿爹,我定为大金立不世之功!”
阿骨打又向宗辅、宗峻道:“老三,老五,你们两个要多向兄长学习,不然倒被弟弟比下去了。”
宗辅、宗峻拜谢。
阿骨打又向宗弼道:“老六,你幼时顽劣执拗,如今正适合从军,诸兄弟中,于此事无人及得上你,且你不像宗翰弑杀,比他更有王者气象,只是年纪尚轻,于大势大局,还需多向你大哥学习。”
宗弼拜谢。
阿骨打又向宗隽道:“老七,你虽年轻,终究18了,不能一味倚仗父兄庇佑,天长日久,总要落在自己身上。”
宗隽心中难过,低声道:“阿爹,我不愿打仗。”
阿骨打长叹一声,道:“也罢,你既无此志,可跟着你大哥试试,若内事亦不遂你意,也只有守着老婆孩子过活了——前些日子纥石烈部来提亲,倒好丰厚嫁妆,闺女也俊,本想说与老八,既如此,便说与你吧。”
宴罢,阿骨打留宗干、宗望议事,道:“前些日子交割燕山州郡,谷神报说宋朝银绢斤两短缺,成色不纯,争持的不可开交,你们什么意见?”
宗干叹气道:“这5~6年来,我们仰慕宋朝富庶,一心想与他们结交,明知燕云之地重要非凡,仍有意还与他们,不想他们一再失信,不光作战不力,还偷偷招降纳叛,如今又耍些缺斤短两的小聪明,撞在宗翰、谷神手里,简直不可理喻!”
宗望道:“宋人营私舞弊、监守自盗之事颇多,我看这次多半并非大宋朝廷本意。”
阿骨打道:“缺斤短两、以次充好之类,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太气人,想他们君臣皆饱读圣贤诗书,满口仁义道德,做起事来,诸般小家子气,再不给他们点教训,倒显得我们痴傻好欺负!”
第二天,有人报说南京留守张觉谋反,且绞杀左企弓等人。
张觉是辽朝汉人,进士出身,官至辽兴军节度副使,燕京投降后,周边州郡皆降,张觉所掌平州被改为南京,张觉以降官任南京留守。
后来,金军要将燕山州郡民众迁往金内地,引起民众不满,张觉趁机招揽兵马5万人,表示愿以平、滦、营三州改投宋朝。
平、滦、营三州虽不属燕云十六州,仍是中原北部战略要地,宋朝曾几次向金国索取,被阿骨打断然拒绝,如今不费吹灰之力而得,正中徽宗下怀,立刻将平州改为泰宁军,以张觉为泰宁军节度使。
阿骨打得知张觉劫杀左企弓,改投宋朝,勃然大怒,立刻将赵良嗣揪来,破口大骂:“你前番说什么誓书未就,之前投奔你们的都不算数,如今誓书墨迹未干,你们居然容留我朝叛臣,阴纳我朝土地,是何居心!你们若想耍滑,趁早思量,什么童贯、刘延庆之流,挡得住我大金铁骑!”
赵良嗣不明所以,跪在地上战栗不能应对。
阿骨打急怒攻心,欲待再骂,只觉四肢绵软,两眼发黑,扑地晕倒。
[1]耶律阿撒,名温,小字阿撒,契丹贵族。辽国灭亡后,耶律氏改姓“移剌”,阿撒即移剌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