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鬼把老汉推到在地,而后坐回原位。
他对柳苍南和白衣姑娘道:“下面该轮到你们中的一个了。”
柳苍南道:“你到底想让哪一个死。”
游魂鬼道:“我想把你们中的一个留下,用山珍海味和人参、灵芝、首乌、当归等补药继续供养他,等到我哪天气数快尽之时,再吸这样的奇补之血,那么我就会多活十年,但是让我犯难的是,我不知该让哪个死。”
他想了一下之后道:“我看,你们两人中的一个,一定有一个是愿意为别人而死的勇士。这样吧,假如你们中的哪一个愿意去死,那我就成全他;若是两人都想活,那我就只有掷个铜钱来决定。”
他把“为别人而死的勇士”这几个字中的“勇士”二字说得怪里怪气的,象在讥笑那些舍己为人之人。
柳苍南听完他的话,思索了一下,突然笑道:“人只要活着,每天就必须洗漱、吃饭、穿衣、走路、太麻烦了,我这个懒鬼活得实在不耐烦,我正想求你成全我,有劳你这张狗嘴了。”
游魂鬼笑道:“你要是真的想死,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让这女子杀你。”
柳苍南悠然:“因为死在你的狗嘴之下,比死在她的手上舒服。”
游魂鬼道:“多少人被我这张嘴吓得魂飞魄散,而你却喜欢死在我的嘴下,奇哉,奇哉。”
柳苍南道:“苍蝇吸我的血时,那感觉痒痒的,很舒服,你这么大一个苍蝇吸我的血,岂不是极度地舒坦,我能死在你的嘴下,何乐而不为呢?”
游魂鬼道:“我知道你很高尚,但怎么说都好,她想杀你,一个人为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去死,那他一定是个笨蛋,你把她叫醒,说不定她比你更高尚,更舍得去死。”
柳苍南道:“这么舒服的差事让她占去了,才叫高尚呢,我是个天生的爱占便宜的小人,这个便宜我占定了。”
游魂鬼道:“可能你是个笨蛋,不知死有多么难受,好!我不吸你的血,让你死得那么舒服,我要把你扔进油锅里,让你彻底明白替别人死有多笨。不过,你反悔还来得及。”
柳苍南道:“把我扔进沸油里,那岂不更妙?我在海水、泉水、河水、江水、甚至泥水里都泡过,唯独没有在油锅里泡过,这下总算了我的一桩心愿。”
游魂鬼道:“那我就成全你,我最讨厌那些为别人死的蠢货。”
柳苍南被押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一锅沸油,被烧得“咕咕”直响。
柳苍南闻了闻屋子里的空气,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游魂鬼道:“你是想自己爬进入锅里,还是劳驾我的手下帮忙?”
柳苍南道:“我不会死的。”
游魂鬼道:“你现在相当于半个身子在地狱,怎能不死?”
柳苍南道:“你根本不想我死。”
游魂鬼脸色变得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柳苍南道:“我刚才从锅中飘来的气味中闻到一股酸醋味,知道油的下层是醋,只因醋比油易沸腾,在不太热的情况下,它就可沸腾起来,带动油也翻滚起来,看起来象是油沸腾一般。你让我到这锅不热的油中洗澡,显然不过是想开一下玩笑,你根本不想让我死。”
游魂鬼道:“你的见识挺不少,竟然知道这是一锅不热的油。”
柳苍南道:“跑江湖的人常用这种假滚的油去表演捞铜钱,以蒙骗观众,我怎么会不知道。”气氛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不让我死,却一直在耍我?我想有两个原因使你这么做,第一,你考验我的为人和胆量,第二你可能想利用我。”
游魂鬼叹道:“你很聪明,你几乎说对了,不愧是眉中刀柳苍南。”
柳苍南对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感到很惊讶。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眉中刀柳苍南?”
游魂鬼道:“因为你眉间的标志。”
这个标志是柳苍南所独有的,谁都会知道柳苍南有这么一个标志,有这么一个标志的是柳苍南。
柳苍南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竟出名得连住在荒漠的人都了解他。
柳苍南悠然道:“其实我早就看出你和那白衣姑娘是一伙的。”
游魂鬼微笑了一下,但笑得很不自然。
一个小孩的把戏被大人识破时,脸上通常挂着这样的微笑。
“我本来并没有发觉,我是看到那姑娘在牢里睡得那么香时,我才开始怀疑的。一个人的情人死了,自己又有性命之忧,怎么可能睡得那么香甜呢?除非“情人的死”是捏造,又没有性命之忧。我又想到这姑娘来杀我时,你正好出现救了我,这事太凑巧了,天下哪里可能有如此凑巧的事?我又想到了,这姑娘骑马来杀我的方向,正是我被押来离魂宫的方向,所以我断定你们是一伙的,但是那时我还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我放弃了逃跑的机会没有逃跑。”
“你说你本来可以逃跑?”
“你不相信。”
“我的牢房这么坚固,我怎么会相信。”
柳苍南忽然提起一只脚一蹬地,他脚下的地板“喀”地一声出现了一条裂痕。
“刚才我完全可以干掉那四个大汉儿逃脱。”柳苍南道。
“你没有中软筋散的毒?”那白衣姑娘惊叫,她已来到了这里,站在了他们身后。
“要是中了那毒,我还有这等力气?”
“可是,你不是喝了那壶下了软筋散的马奶酒吗?”
“我只是把壶嘴含到口里,并没有喝下去。”
“可是我明明听到了咕咕声,那种咽酒下去时,喉咙发出的声响。”
“那不过是我往下吞空气发出的声音而已。”
“怪不得你要改用壶来喝酒,假如用碗的话,会让我从碗中的酒是否少了,而看出你是否喝了那酒。”
游魂鬼道:“如此说来,你也知道那老人是我的人啰?”
“你怎么知道我看出来了。”
“假如你不知道的话,那你肯定不会知道那老人和我在黑纱后面是演戏,那么侠名远播的你,早就冲上去救那老人了。”
“是的,我早已看出那老人与你是一伙的。那老人目光犀利,印堂红亮,太阳穴处青筋展露,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内功深厚的人,他在向你求饶时声如洪钟,显然他没有中软筋散之毒,既然如此,那么那两个大汉又怎么可能挟持得了他。”
“既然你早已知道这姑娘是我们的人,那在我试探你是否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君子时,你为什么还要说替她去死,你为什么不早点揭开我的把戏?”
“一个人知道被别人戏弄时,他故意被那人作弄,那么他同时也作弄了那个人。你既然要演戏,那我只有跟着演下去才能看到最后,这么妙的一出戏假如不能看完,难道不可惜?你也许吸惯了人血,极度自私惯了,所以不相信世上存在什么舍己为人,而且为的是一个想杀自己的人,所以要证实看看。那我就让你知道,世上既然有你这种吸人血的恶棍,就会有正气浩然的堂堂男儿,而且这样的人,世上不止我一个。所以每当你吸完一个人的血,就要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因为他们随时都可能会来把你这东西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