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晨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外景拍摄意外事故处理完,这边公司融资出了新状况,召开董事会,和各位大老板唇枪舌战,暗藏机锋干了几个回合,总算资金落实下来,林晓晨看出来了,问题根还是出在选角上,某董事对自己不给面子记恨在心。
完了这出又和梦工厂贺总商量新戏采购价格和播出时间,还要和各卫视领导约谈,看能否上星。一圈下来不算很顺利,还是有些成效。
最后还和资源客户见了面,对公司旗下艺人代言做了分类规划。郝大伟下半年电视拍完,档期空下来,得安排几个综艺节目还有代言,参加年底的时尚类晚会,还要给这小子在谋划个现代剧。哎!家长难当啊。
“老板,好像是您家人的电话。”助理雯雯电话道。
“接过来吧。”
“晨晨啊,我是你柳姨。”
“怎么啦?”
“你爸爸中风了,现在还躺在ICU里,你回来吧。”
林晓晨一愣,脑海中那个眼神总是闪躲的父亲,不敢亲近自己好些年没见的父亲,印象中山一般高大健朗的父亲…倒下了?
林晓晨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即刻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坐上最近的一趟飞机飞回了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下了飞机,已经是下午5点了,出了机场,一辆黑色奥迪停在面前。
一位四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来“是林小姐吧?我是董事长的司机老王。”
“你好,我爸现在情况怎么样?”
司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打开车后门,恭敬的让林晓晨上车。
“董事长这次中风很突然,我接您之前据说刚醒,已无大碍,就是腿部有些问题,详细情况我不清楚,您到了就知道了。”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车直接开到了市中心医院。
林晓晨进了住院部,上到父亲住的楼层,父亲住的是特等病房,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到很多人围在外面,手里提着各种营养品和鲜花。
“大家请回,这里是医院,你们这么多人待在这影响病人休息。”护士一再劝到。
所有人点头称是,就是没有一个人走。
护士无奈了,这时病房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长相儒雅和善的男人出来了。“大家走吧,林董事长刚醒不能说话,大家这是来探病还是来添乱的?散了,东西我代林董事长收了,东西上留个条,我会交个林董家人的。”
“蒋总,林总董身子咋样,没啥大碍吧?”
“好着呢,散了吧。”
“这我们就放心了。”
“我们不是添乱,林董这一倒下,我们心惊胆战的,没事就好,我们都是靠林氏集团生活的人,林董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你们这些人,我老蒋的话也不听,也罢,我先走了,你们就继续站着,站到林总董召见。”姓蒋的男人推开人群朝大门走来,看见林晓晨以为也是个探病的,说道“走吧,年轻人,林总董没事了,你们就让这个老家伙好好养养病吧。”
看着蒋总走了,大家陆陆续续散了。等人都走完了,林晓晨慢慢走了过去,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现在去买东西来不及了,算了,轻轻推开门,一个保养很好,皮肤白皙身材纤瘦的女人坐在床边,女人身边站着一个大个子年轻人,年轻人带着眼镜,眉眼颇似女人,面部线条神似父亲,看着俊朗刚毅,有种不近人情的味道。
“晨晨来了。”女人边说边要起身,年轻人的手放在女人肩膀上,示意女人不要起身,女人还是站了起来。
“你爸爸刚睡了,脱离了危险,医生说他的腿可能暂时无法行走了,出院后要坚持做康复训练或许能好起来。”女人说着就泪眼婆娑,浑身发颤。
“辛苦你了,柳姨,要不你们回去休息,我看着,大家轮值。”
“你刚下飞机,肯定累了,你先回去吧,我就在这陪护,走了我心里不踏实。”
林晓晨不知道说什么。
“你让晓峰陪你回家吧,有我在你们都放心,先回家休息,明早过来。”
林晓晨本就两手空空,父亲也没醒,和柳姨也没话可说,她也没客气。“那我晚上再过来看看。”
林晓峰是在柳姨再三劝说下才出了门。“你们姐弟两人好久没见,好好聊聊。”
两人坐在车里,还是老王开车,车驶出医院,开往那个阔别已久的家。一路上姐弟两人无话,林晓晨闭目养神,满脑子都是未处理完的工作,林晓峰则是拿着手机看的专注。
林氏集团是林晓晨父亲一手创建起来的,当年林父16岁上山下乡从农村回城,考上北京大学,然后直接分到一所国企上班,从技术骨干很快做到书记,本来是要进省委的,后来刚好赶上改革开放,林父下海经商,成了第一批敢想敢干的吃螃蟹的人,干出些成绩,又赶上房地产改革,最终成立了林氏集团,林氏集团越做越大,业务涉及海外,这两年主要在软件开发、餐饮娱乐、化工医疗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并购了几家海外知名企业,在国内民企里排行前列。林氏在北京有一栋全新的科技大楼,但是林董事长的家还是安在这个离北京不远的城市,尤其是上了年纪后,林董事长一年有一半时间都是待在家里,很多事情直接在这里处理,这栋别墅有一部分做了办公用地。
林晓作为林氏集团大小姐却鲜为人知。林晓晨18岁离家基本都是一人在外打拼,回家次数屈指可数,对外林晓晨从不提及家世,林父和女儿关系不睦除了找人打探消息外从不出手相助,所以外界鲜有人知道林董还有个女儿。
车停下了,这里是别墅区,林家大宅就坐落在市郊,依山傍水,这座别墅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随着林氏集团的兴起,别墅几经扩建翻修,如今占地上百亩,家里游泳池、网球场、健身房、私人影院一应俱全。
走进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宫殿里,林晓晨恍惚了,8岁时搬入这里,10岁母亲从二楼跳下,18岁自己离开,如今的房子和印象中差距太大。硕大的客厅,正中间的楼梯豪华张扬有四车道宽,中间铺的红地毯九如同狮子吐出的舌头等着把林晓晨卷入腹中,林晓晨站在楼梯口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
“小姐,请跟我来。”一位穿着西装带着领结的管家先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林晓晨亦步亦趋的跟在管家身后,仿佛走进了星级酒店,正在服务生带领下找到自己的房间。
进入房间,林晓晨舒了一口气,和记忆中的差别不大林晓晨还在脑补不会全部改成粉红色的画风吧,还好一切都很简洁干净。
林晓晨真的感觉做梦一样,有8年没回来了,感觉这里变得完全认不得了,一座美丽梦幻城堡,国王王后还有王子,一群侍卫仆人,自己是什么?迷路的公主还是不应该存在的灰姑娘?这是多少天真可爱的女人梦想的天堂,林晓晨坐在里面,内心一点波澜也没有,她知道这里不属于她。
林晓晨的房子内的摆设还是自己在时用过的,书柜里的书连顺序摆放都没有变,随便拿出一本,上面空白处写满了读书心得,清秀的字迹很是熟悉,这是林晓晨以前的习惯。房子配有一个超大的阳台,阳台上种着花草,沿着围栏垂吊下的花枝将整个阳台包裹起来,一张圆桌,几把椅子随意摆放,显得自然和谐。
林晓晨不喜欢外露的阳台,她关上阳台的门,换了衣服,在那个能同时容纳好几人的浴缸里泡了个日式温泉浴,水是提前放好的,温度刚好。林晓晨头靠在浴缸边,旁边点着精油,迷迷糊糊林晓晨睡着了。
“囡囡,你不要怪我,妈妈爱你。”
“妈妈,你看我种的向日葵好看吗?”
“好看,就像囡囡的笑脸,等爸爸回来我们一起看。”
“林卫国,我恨你,你个陈世美,你良心被狗吃了,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不,妈….”
林晓晨迷迷糊糊做着混乱的梦,在梦里她想阻止一切,可是她碰触到的都是幻觉,她从妈妈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妈妈依旧穿着她喜爱的那件红色碎花连衣裙,那裙子是爸爸送她的,她珍惜的放在衣柜底下一直舍不得穿,那天她穿上了,她就站在了二楼阳台上,看着门外的父亲和一个女人笑着告别的身影,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喊辱骂,她用尽了所有力气,父亲远远的看着,没有表情,父亲同样没有表情的看着自己,然后那抹红色从楼顶飘落下来,头部重重的落在了一楼石梯上,父亲冲了过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在这之前,林晓晨看到一丝红晕从红色的裙子上晕染开,红的刺眼,父亲蹲了下来,把林晓晨的头板向他的怀里,声音颤抖的说道“别怕,都会过去。”那是林晓晨第一次见到父亲的脸有了表情,惶恐痛苦解脱唯独没有自责。
家里来了很多警察,带着白手套的警察将母亲抬走了。地上的那摊红色依旧在哪里,在记忆深处,一直红艳艳的。
林晓晨讨厌红色。
在冰冷的太平间里,最后看了一眼母亲,母亲闭着眼,脸没有血色,她就躺在那,林晓晨偷偷的畏缩的探出手触碰了母亲的手指,那双手平时很灵巧很温暖的手,喜欢做各种美食,喜欢种植各种花草,如今僵硬冰凉没有温度。
小小的身影看着母亲被推出那个冰冷的屋子,然后母亲就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再也不见。
没有母亲的日子里,林晓晨孤独的蜷缩在角落里,父亲继续忙着自己的事业,母亲的过世在这个家里就如投入深湖的石头,一声短促的闷响后掀不起一丝涟漪。
爷爷是这个家的长辈,最高话语权发号者。爷爷是个老红军,父亲上山下乡后77年恢复高考,爷爷动用关系将父亲赶在第一批弄回城里,父亲大学毕业进了国企,后来当上书记,父亲的每一步仕途都有爷爷的影子,爷爷对父亲很满意,唯独不满的就是林晓晨的母亲。父亲在农村下乡时认识的母亲,母亲是乡长的女儿,方圆百里的村花,一张笑脸就如同刚立春绽放的迎春花,娇嫩鲜艳,美的朴实。母亲第一眼就相中了父亲,知书达理文质彬彬,和周围的小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母亲频繁暗送秋波,有意无意的和父亲相遇,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总是变着法的从篮子里摸出一个煮熟的鸡蛋又或者一个肉包子。父亲终于陷进了母亲的温柔陷阱,两人很快有了肌肤之亲。那时思想守旧,男人不负责任女人就没了活路,离传说中的高考越来越近,爷爷害怕事情闹大对父亲仕途不好,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一场孽缘就此展开。母亲的温柔漂亮那是放在到处都是土憨憨的农村,进了城,没有学识的母亲很快发现自己无法适应。母亲爱的卑微,原本是个火爆的脾气,面对着爷爷和父亲任劳任怨。不管母亲多么贤惠,爷爷骨子里也是瞧不上的,他优秀的儿子被一个毫无见识的村姑染指这是他这辈子在战友面前抹不开脸的事,特别是母亲在邻里圈子的短板显而易见。有次去菜市场买菜,为了几分钱,她和菜贩子挣得面红耳赤,情急之下母亲破口开骂,被很多邻里撞见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父亲早出晚归,对家里的事情不关心,母亲生了林晓晨,重男轻女的爷爷就开始更加刁难母亲了,母亲想找事做,守旧的爷爷不同意,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屋檐下的彼此伤害着。
母亲和父亲再也回不到昔日的郎情妾意,两人渐行渐远。母亲越来越自卑,开始追问父亲的行踪,竟然闹到了父亲的单位。父亲忍无可忍直接住到了单位,母亲变得更加疯狂,她摔东西,无缘无故的哭闹,她怀疑父亲身边的所有女人,她已经疯了,而父亲选择的是逃离和放任这个为他生了女儿的女人自我折磨,最后终于在疯魔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没有母亲的林晓晨,没有人疼爱,父亲很少回家,看林晓晨的眼光开始闪躲,爷爷眼不见为净,这就是林晓晨10岁后的生活,2年后父亲再婚同年弟弟出世,爷爷喜笑颜开,父亲喜笑颜开,他们一家都喜笑颜开,唯独林晓晨像个外人,没人关心她不下楼吃饭是为了什么,没人关心她喜欢什么。她就像一只被种群遗弃的小兽等着自生自灭。
回忆和梦境交织在一起,林晓晨躺在浴缸里喘息挣扎,人滑落浴缸差点就要被水淹没之际,他看到了郝大伟抱住她没下去的身子,一只手拖住她的屁股,林晓晨猛然惊醒,手一撑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