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纪年,圣历九百八十九年最后的一天——暗夜日。
每年的这天圣亚大陆都会笼罩在一片昏暗中,从日出到日落,昏黄一片。入夜,天地只剩黑暗,中有缕缕暗风吞噬着生灵——这是妖灵族的复仇。
这一天的人们都会聚集在最近的光明教堂祈祷,盼望着远方的光明城里那高高在上的圣殿顶会散出圣明之光驱赶这死灵的黑暗。当看到太阳的那一瞬间,人们在欢呼中迎来了新的一年……只是这一过程经历的时间越来越长。当光明来临的时候,会有老人这样叨唠一句“终于结束了!唉,传说很早以前是可以看到启明星的,现在黑气散的时候都黄昏了……”这是感慨也是担忧。
天地一片黯淡中,光明圣殿那间容纳千人的大殿四壁,均匀分落着百座壁灯。壁灯中镶嵌着光灵石,会在圣台正中的教皇开始吟唱圣言经后亮起,越来越亮,直至亮若白昼。
圣台下盘膝而坐的百名白衣护教们则会齐齐发出力所能及的灵力,吟唱协助教皇来唤醒沉睡了一年的圣灵们,助力他们再次打退企图破坏光明和和平的暗灵——这是每座光明教堂主墙上壁画的内容,也是光明圣殿每年今日的真实写照。
只是今年圣殿正中的那座圣台上不在是教皇一人独占,正中一张半人高的石床上仰躺一位了无生息的白衣女子,当今教皇白谨诺和一黑衣青年分立两侧。
那一身黑与殿中这洁白一片形成了对比、对立。在神圣的光明圣殿敢于穿一袭黑衣这绝对是一种亵渎,让许多护教心生愤懑,更让人愤怒的是黑衣青年曾经的身份——教皇的义子、光明城两大护法家族之一呼延家的子孙,却也是光明城的叛徒,出卖圣教重伤少主的罪人——呼延绝风。
“风儿,怨恨吗?”白谨诺的声音不大,控制在彼此之间的听力范围内。
“不恨。”呼延绝风的声音淡淡的阐述事实,他们以为他是在报复,其实从来不是。
“很好。”白谨诺看着对方平静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石床上的女子。处心积虑却堆成了今天的局面,没有后悔,哪怕重来一切照旧,他自认对得起他的身份。只是对这石床上的女子始终亏了一份信任和承诺。
时间流逝,人们在等待,等待着教皇燃起百灯的吟唱。
白谨诺在等待,等待对面年轻人点头。
呼延绝风等待,等待着一个消息。
终于,庄严肃穆的大殿被侧门走进的一个长发少年响亮的声音打破了静默:“老大,可以了。”
呼延绝风点头,少年退出了大殿,白谨诺开始了吟唱……
一把寒意森森的匕首出现在呼延绝风的右手……
百灯亮至极点……
百名护教齐齐吟唱,殿内气流紊乱……
右手刀划破左手中指,溢出血珠的指肚按向了床上女子的额头……
紊乱的气流中有缕缕血色雾气闪现,源源不断,越聚越多,聚拢一团,越聚越大,越来越浓,越飘越高,终于冲上了大殿尖顶,顺着顶尖嵌着的那块巨大的五芒星晶石散了出去……
白谨诺没有如往年般随着众护教吟唱圣言经。这种每年例行公事的操作即使少了他这个教皇的出力也不会出错,纵使他全力以赴也不能改变暗夜日越来越长的现实。
他关注着对面呼延绝风的动作,在关键的时刻给予他帮助,或是——致命一击……
呼延绝风右手抚心,微仰的头闭目吟唱着他唯一会的咒语,从左中指涌出的血液越来越多,血流不止,但是却没有一滴流落在女子的脸上,都被从额头催进了身体。
女子苍白如纸的容颜渐变有了血的颜色。
呼延绝风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惨白。
她对血的需求越来越大,已经不是被动的吸收了,她在吸引,如饥似渴。
他早已控制不住血流的速度,苍白如纸,摇摇欲坠,坚持着吟唱出最后的句子:
“……回来吧,远离故乡的游子!”
这期盼忧伤的句子却是大陆十大禁忌之咒之一——暗夜系终极召唤术“血离魂归”最终的祈求。
咒语止,血未停,呼延绝风在等待着……他想也许他等不到她醒的那一刻了!他知道只要能支持到咒语结束后,即使血干人亡,被召唤的亡灵依旧会通过召唤人的身体回来。之后的人魂合一的重生术却不是他会的,这将交给对面那人……
真的等不到了啊!——他的感觉越来越稀薄……
忽然一个微小不可查的回复术撒来。在平时也许没什么感觉,可是这生死一线间却是清明一片。
他终究是不忍看着自己就这样死去啊!他想。
终于一丝淡红气息逆行圣灵白雾而来,侵入他的身体,融入他的血液,过眼云烟,顺血液流逝。
他抓住了一些,这是记忆的碎片:
钢筋水泥的大楼间一扇窗里,普通的三室一厅居民楼:
“妈妈,小意打我。”四岁的小女孩儿哭着跑向厨房,四岁的小男孩儿抱着皮球撅嘴。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六岁的女孩儿唱着不在调上的歌,领着同龄的小男孩儿去上学,小男儿撇嘴。
“龙凤胎啊!一儿一女一枝花,好福气,真让人羡慕!”父母的脸上满是谦虚掩饰得意的笑容:“哪里啊。闹着呢,累人。”少男少女齐撇嘴。
“姐,你小说发表了。”……
“小意,你早恋……”
“……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吧。这是我自己亲手织的,不许说不喜欢。我的生日礼物要快点寄过来哦!”随快递寄过来的包裹里的生日卡上如是写道。抖开的长毛线围巾让人无语,错针不断,有着色差的三段线……
“大学毕业了,你想干什么?”
……
“当警察啊?!好。坚持就是胜利,祝你成功!”二十四岁的女子转回扎着马尾的脑袋,继续劈了啪啦敲打键盘……
“你考上了?!厉害。好,周末两日游,你姐我出钱。”……
……
这些、这些,为什么这时会有这些记忆,这些被他尘封很久的前尘往事纷纷飘过,贪婪的想要留着这些,却只能看着过眼云烟般的溜走,无能为力的他只剩疲惫……
呼延绝风在一阵时空交错中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