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阳光和煦,暖风轻抚,让人心生慵懒之意。然而一团黑影重重地摔在青石板上,实打实的碰撞声,让围观的人也不寒而栗。
一道人影从大殿内的阴影缓缓走出,原先视线停在地上青年的人群马上从嘲讽、看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换成了忌惮、沉默,略低头地打量着这位从大殿出来的黑袍青年。
黑袍青年不屑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青年,薄唇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功勋殿不可闹事,已施小惩,引以为戒。”说完,别在腰间的木剑挂饰不断变大,只见他轻轻一点地,乘着木剑消失在众人目下。
待黑袍青年走后,众人看也不看地上的青年,兀自散去。
“嘶”一下子冷清的空地上,青年忍痛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青年身穿亚麻制的短衫,和乌色长裤。近看眉清目秀,微丰的嘴唇带着一丝老实巴交。他叹了口气,转身踉跄着下了石阶。
离大殿还有一段脚程,位置偏僻的角落里,有十余个小山头,其中一个山头的半山腰上,孤伶的一间竹屋伫立在那。
麻衫青年在屋内看着手中两个小瓷瓶,有些愁眉苦脸。
麻衫青年,李氏,单名安,为三才派中一名入门弟子。
三才派顾名思义,以三位实力强劲的筑基期修士为首成立的修行门派。李安原为下辖汀水镇一无依无靠的小乞儿。在老乞丐死后,机缘巧合下采得一株灵药,恰被路过招收了弟子的三才派修行者撞见。看在李安主动献上灵药的识趣下,破格带他入三才,收为外门弟子。
而他现所处为三才派矿部,门内弟子监督矿工作业,三月一小报,管吃管住。恰有副监一职空缺,原也轮不至他区区入门弟子,但实在没什么油水可取,问起李安意愿,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
三月以来,起初新鲜,后一来闲来无事,二来只吃公家,便也下了矿洞,开采矿石。
待今日去功勋殿汇报时,才得知新入门弟子每月有一定份额的凝气散和一枚珍贵的洗髓丹可取。结果自然是不太顺利,只拿到了这个月的两份凝气散,前两月的凝气散和洗髓丹在李安的追问下缄口不言。
也就在与功勋殿分发丹药的弟子理论几句时,眼睛一花,就出了下午那时的洋相。
李安谨慎地打开木塞,瓶内倒出一些浑浊的白色颗粒状物,这就是可以暂时增强协调普通人对灵气的感知,更好完成纳气的凝气散。细看平淡无奇,倒有些像乡野里百姓用的盐巴。装回去以后,贴身保管,确定不会掉落以后,我在石床的角落,阴影里脑中思绪纷杂。
毫无疑问,他是被坑了。功勋殿之前的凝气散多半要不回来了,更别提那枚珍贵的洗髓丹。
至于为什么不给他,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有人拿了他的那份。那名弟子自然也没什么义务多费口舌和他解释。
谁坑他?李安轻轻揉了下胀痛的太阳穴,心头涌出窜逃的恐慌。三个月平和、毫无危机、吃喝不愁的生活现在看来好像只是为了麻痹他的神经,其实早对他伸出锋利的利爪。
李安对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恼,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自己对传说中的修行门派想的太单纯了。
深吸一口气,自己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际圈,不存在敌友之分,那会是谁?竭力按捺下对不知道谁是潜在敌人的焦虑。
莫非是有人觊觎当初自己主动献上的灵药?李安拿起角落里拳头粗细的一根木棒。仔细一看木棒边上有不少粗细不一的根须,酷似大号的生姜。当初献给那名修士的就是这不知名药材的一根普通的根须而已,看对方视若珍宝地封存起来,李安再傻也知道老乞丐死后留给他的这么大的药材有多骇人听闻。连同药材的还有一片也不知道是何材质的乌黑碎片,似铜非铜,似木非木,姑且叫它暗色铜片。他也是很好奇这药材究竟是什么,拿一把锋利的菜刀试着砍了下,别说一个根须,连上面的土皮都没掉个渣,直到他死马当活马医,拿铜片一划,一个根须轻松落地,所以才有了后续的发展。
真是来拿这药材的?不,不对,手法太幼稚。不像是那些修行者所为,自己耍了点小聪明把药材扔在卧室里,都没人愿意拿,在别人看来就是个木棒,暗色铜片也是贴身携带。
那会是谁?竭力按捺下对未知的恐慌,试着自己再往下挖掘一些。自己三个月来都在矿部里,没有外出走动都是和矿工一起下洞挖矿。等等,李安隐约抓到什么,也就是说敌人在矿工。不对,李安眼睛微眯,矿工应该不会有这个胆子。矿工和入门弟子的差异还是太大了,年龄就说不过去。
虽然李安在同批人中是相对算大的,这批弟子中约莫在十一二岁,他则是快十四岁了,矿工少说也要二十来岁吧。所以矿工中没有敌人,但多半有眼线。顺着思路,即使有眼线,自己这么长时间都在挖矿,估计对方也对自己没什么兴趣了。矿工这边与那边通报的时限也会越来越长。李安尽量客观地以对方的立场看待这件事。不仅是那边松懈,这边对他动向的监视也会松懈。说到底,还是自己傻人有傻福,老老实实挖了三个月矿,李安苦笑。对方多半不知道他今天去汇报矿部情况。这都月半了,两瓶凝气散还挂在那,对方的目标也只是那枚洗髓丹。
可为什么是他?按理来说他是走了后门,可没谁有必要这么做吧!将三个月以来接触过的人飞快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记忆停留在三个月前那位修行者身后一名被选上的镇上的年幼孩童。李安隐有预感。
想到可能的人以后,原本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懈下来,李安这时才发现,背后全是冷汗,比小时候在路上沿街乞讨还要提心吊胆。
如果这样想,目前是安全的。最早,也会是明天。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安自嘲道,舀起屋内水缸的清水,拍拍脸颊,入骨的凉意让人清醒了许多,下山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