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乌落地,火红色的光只留在窗栏边角,给教室内的众人脸上构建了不同层次的阴影。
李安看着前排中午睡过午觉后下午上课一刻也坐不住,一直在扭的李一,不由一乐。
李安当初可以跟着钟兴国学武的前一天晚上,也是如此彻夜难眠。
当最后缕红光被黑暗吞没,李安身上散发出淡淡亮银光泽,下一刻光泽掩去。
细究亮银色比之前刚跨入铁骨时要浓郁不少。
李安来了柯城并没有赶紧进行新的药浴,而是通过药理之书,触类旁通,将铁骨修炼得更加完美些。
毕竟科学了解构造之后,李安就发现药浴过后的药力并没有完全吸收,而是蛰伏在骨骼中。
这也是未进入小成时,李安想方设法让全身铁骨尽量均匀,却仍做不到的原因。
得知症结在哪,李安就将剩余药力针对性强化,果不其然,手如鞭一般抽出,虚抓半空,手指发力,轻微关节弹响声响起。
李安面色如常,松开手指,细细感受方才发力,点头,比之前顺畅丝滑一些。而且刚才发力,非手指关节作响,是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了手心中的空气。
难怪练体到达一定程度,空气是有形状的,会对人造成阻力。李安明悟,不过那境界离李安还太过遥远。
“发什么呆呢!”李一急切声音传来,“赶紧的!”身后站着罗京。
李安起身,三人向空地附近的大桥走去。
专院今年修了座大桥,恰好把专院一分为二。
形势比人强,专院没有书院的底气与底蕴,在桥路上的屋楼也都拆了去,寻空地重建。
至此大江上三桥起,车马人群络绎不绝,流量更甚之前。
武社因大桥修建,专院难得桥下有大片地被遮盖,夏夜晚上,更是阴凉无比,外加回响效果不错,适合练武,故而包圆了最大一处。
桥下几盏纸笼挂着,发出清幽荧光。
走进了看,原来是抓了好多萤火虫在里面,提供视线。
十来人热火朝天地使着长棍,胡乱一气,没有章法。
边上还有七八根棍子放着。
李一见了,怎么忍得了,上前选了把长棍,便与其他耍棍的人攀谈。
原来武社的师兄师姐都还未到,不过指明是在此处集合。
陆陆续续来的一行人见有棍子放着了,纷纷拿来胡耍,过瘾一番。
内向的罗京拿着棍子在李一后头,听着李一笑着与其他科类学生聊天。
李安随手挑了根长棍。
棍粗三厘米,通体长一米八,比李安稍矮几分。
入手丝滑带点磨砂感,棍色黄白,俨然是武家习棍常用的白蜡棍。
李安掂量手中白蜡棍质量,觉得有异,看没人注意自己,马步微沉,力从地起,气从丹发,棍端舞花,划道浑圆,又归于原点。
只听开裂声响起,李安收棍细看,棍端那头绕着圈儿工整裂开,分成两圆,外头棍壳儿,里头棍心。
脸上露出了然之色,这白蜡棍八成是些木材边角料压成,难怪上手重量轻了,自己发力也兜不住。
背后阴影逼近,李安寒毛乍起,有人!
“咳咳!”重咳声响起,可玩疯了的众人没有停下。
木棍重重敲击地板,回声响起。
众人看到昨日上台表演的武社人员,立马收棍,站好,脸上露出狂热之色。
“你杵这干嘛?还不去站好!”身后话语响起。
李安慢慢转过身,圆润的肥脸,刮着杨梅头,眯眯眼,一米六多,穿着宽大马褂,两百来斤的胖子拄着藤条棍,老气横秋道,指指李安。
李安行了一礼,进入队列。
“自我介绍下,我叫宋杰!”胖子拿着手里那一米二的藤条棍,棍端有节奏地敲击石板,回响叠加,众人大气不敢出,最后,双手撑在棍子上,看着面前十余人。
半晌,“把棍子放好!”
众人乖乖把棍子放回原处。
“还愣在那边干嘛!”宋杰喊道。
众人回头,才知道路灯下一瘦削人影站着。
见宋杰叫唤,上前来在宋杰身边站定。
这两人单独拎开来还好,放一块站着,顿时形成鲜明对比,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队中几名女生噗嗤一声,笑开了。
接着男的也绷不住了,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宋杰脸上肉乱颤,气急败坏,好不容易竖立的形象毁于一旦,耳边也传来坏笑。
旁边瘦削男子也直揉肚子。
“你也跟着笑!”宋杰气极,拿起藤条棍就是打。
瘦削男子灵巧夺过,三次不得建功,宋杰悻悻收棍。
“给他们介绍下!”宋杰郁闷道。
“我是舒彬!比你们年长一岁,早一年到专院。”瘦削男子声音不大,却有股力量,传的很远。
“杰哥刚刚已经跟你们介绍过了,我还是要提一下,虽然都是师兄。但是杰哥他今年已是在专院的第三个年头,就连我也要叫他师兄。学武,首先要把态度放好。”舒彬说道。
舒彬开口,大家声音低了下来,认真听着。
“今天既然都来了,先教你们些最基础的东西!”宋杰说道。
“礼不能废!习武也重视礼。师傅这几天没工夫来,我先教教你们抱拳礼。”宋杰给李一等人做着示范,“左手四指并拢,右手握拳,搭上于胸前,往前送。往后,无论是师傅师兄或是师姐,或同辈同道切磋,皆应先行抱拳礼!”
队列中仍有几名女生小声议论,发出嬉笑之声。
舒彬剑眉一提,细长窄目有股凌厉,让人不敢与之直视,暴喝:“听到没!”
众人一激灵,下意识收腹挺胸,脊背绷直,大气不敢出。
“问你们话呢!”舒彬双手搭在身后,走到一个个人面前,瘦削的身上仿佛盘踞着一头凶兽,让人毛骨悚然。
“听到了!”李一涨红脸,抬头与舒彬对视,吼道。
对视几秒,不自觉把头又低下。
舒彬走过那会儿功夫,目光飞快扫视排除了数人,暗叹口气,没个能打的!
将近走完,看向最后一人时,平淡的眼神直视着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安看向舒彬,肯定刚刚自己在抖棍时身体下意识起的自发应急反应是来自舒彬。
李一等人被舒彬一吼全部老老实实站直,只是觉得舒彬目光逼人可怕,而李安不同。
神识下,舒彬身上有淡淡的血气红光。
舒彬杀过人,见过血。
舒彬打量了李安一眼,宋杰开口:“今天先教你们基本功夫,四平马。仔细看好我怎么扎!”
李安朝舒彬点头,视线看向宋杰。
宋杰两腿大开,两脚之距,约有两肩来宽,大腿平行,与地面形成一长口字,双手平推。
李一等人纷纷效仿,东倒西歪,扎的没有宋杰稳实,下去了腰板往前拱,各类问题,比比皆是。
这,扎的也太宽了吧!李安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虽说李一等初学者尝试后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对宋杰更为佩服。
但在李安看来,马步扎这么开无异于蹲坑。
人体最适合上步退步游走的开腿距离就是与肩同宽,或宽些许,或窄一些,因人而异,但这么大的步子,给初学者拿来过渡还好。
刚才舒彬也说宋杰学了有两年头,两年头还是这样?李安心中有点不妙。
看着一旁还在坚持的李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想着好久也没怎么练桩功了,管自己扎吧。
两脚向两边挪开,挪的过程中感受着脚趾的抓地力和对重心的把握。
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抓住那个点,上身符合脊椎自然的曲度,稳稳坐了下去。
舒彬看到李安的马步,眼睛一亮。
真正的武术是丑的,是稀疏平常的。
李安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地扎着,不细看,只以为是坐着一小凳上,稳得怡然自得,乐在其中。
怎么个稳字,一如雀鸟抓牢树枝,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