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汇,气机相对。
李安身体一寒,衣下黑牛纹路浮现,才隔绝了那股锋锐的气息。
一杆长枪冲天,黑牛一撞,消散无形。
李安看向屋子里出来那人,愣住了。
屋里下来那人着黑色武袍,五短身材,矮小不说,身形瘦弱。浓眉大眼,满腮黑须。
这是大哥口中的高人,李书文?要不是引得莽牛功主动护体,李安不信,但这左右也没第二家破落屋。
李安走向那屋,拱手客气道:“敢问是神枪李书文前辈!”
那李书文见李安两手空空,连个米袋都没准备,也懒得理他。
原他在这练武,不喜他人打扰,外加练得精深,出手即是重伤,想把歪瓜裂枣凑热闹的人吓退,岂不料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也有部分懂礼节的人拿肉来给他,学孔子门生给孔子的束脩之礼,美名仰慕他武功,想要指点一二。
久了这嘴也馋了,来的人逐渐变少了。没办法,来找他的,哪个不是竖着进去,大口吐血横着出来。
大家找他,本是因为李书文的神枪威名,结果,枪没看到,来多少都是一拳撂倒,久之,便传出“刚拳无二打,神枪李书文”这一句话。
李安看李书文对他不加理会,也是郁闷,摸不着头绪,别人都说李书文性情古怪,看来是真古怪。
李书文自顾自院中站立,两拳向前平伸,打起一趟李安没见过的拳法。
初见老土农把式,忽然虎啸雷音起。
天空无云,李安满眼不可思议看着李书文。不会有错,区区凡人,那一下拳响,宛如闷雷声。
去路打完,折身又打一路,回归原处,收势。
又是一阵响动,李安看向李书文的肚子,脑中灵光一闪,才知道自己疏忽了什么。
先前山下老汉与老娘都说了,寻人切磋者自带肉粮,难怪李书文没给他好脸色看。
只是上哪给他找肉去,储物袋中的灵谷,是万万不得拿出手的。
李安沉吟,拿出身上一袋铜钱,约有两千文,足够李书文吃上几顿,将布袋向李书文抛去。
李书文见李安拿出一袋,只道是米袋,接入手中一沉,里头金属碰响,打开一看,满满几千铜钱。
双手颤抖,一腔热血上头,铜钱乱飞,叮当落地,李书文怒道:“好你个黄头小儿,竟如此看人眼低!”
李安一惊,拳风浩荡,李书文猎豹般动手俯冲来。
“喝!”李书文口鼻迸气,砂锅大拳直捣左心。
李安手脚不慢,身形几经错乱,迷了他眼,起料眼迷心清。
李书文拳落在李安身上,浓眉一提,李安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方才那拳没有完全实打实的触感,作用到李安身上的力足足少了三四成。李书文看看李安,怎么也想不到如此魁梧的人也会使一身精湛卸力功夫。
目光变得炽热,黑须中露出一口白牙,“再来!”
一拳如脱缰野马,破城枪般直撞向李安,拳线笔挺,一往无前,凡人之力,神鬼也惊。
李安感受着身上挨了李书文那块肉传来的隐隐酸麻,见猎心喜,有心试试蛇形。
拳离得近了,李安欲拒还迎,身形如风吹柳絮,右臂抽来,一卷李书文的臂膀,一拉一扯,拳势泄了,左手掌刀状截面抽向喉结。
李书文脸色不变,脚步不停,好像不知后退,他练的拳,就是一往无前,没有让步道理。
“哈!”丹田震荡,口鼻发出第二音。
不守?李安看着左掌要挨到喉结上,浑身一震,触电般的麻感,两手被震开。
余光下方矮小身影钻入中门,要糟!门开了!
李书文双手护头,双肘直往李安胸膛上砸。
李安上身往后躺去,两脚生根牢栓地面,将近四十五度平斜静止空中。
李书文哪想到还有这种破解方法,自身拳法一往无前,开门打人,只是这门明显离的太远,莫说肘,拳头伸直也擦不着脸上一根绒毛。
李安用的是什么招,《蛇形草上飞》第四式,蛇挂。
蛇盘踞于树林枝叶之间,可凭尾节一段身体缠住枝杈,大半部分身体悬空静止不动捕食,是为蛇挂。
李安上身夸张往后躺去,于半空不动,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书文没好气收手,也不再追击。
李安惊讶,这就不打了?才过了几招,自己可是一下都没挨到眼前这人,却是不曾想李书文心中震惊。
刚拳无二打,可不是江湖上人夸大其词,是真的打挺人,不用两下。
柔劲做到李安这份上,李书文头一回见。他自幼习武,拜过数位武学大师,都说习武需刚柔并济。
他偏不死认这理,不修柔,只练刚,也做到了这一身可怕刚劲,这也是旁人擦之即重伤的原因。
刚到极致,也可使人五脏六腑震荡破裂。
唯独碰上李安,有力没处使。
李书文本人对什么“拳无二打”是嗤之以鼻的,几年上门者多如繁星,难得碰上这一高手,属实难见,上次也是个年岁轻的人,这回更是在一黄头小儿身上见着真功夫,怎么舍得放过。
李书文一指李安,生硬开口:“械斗!”转身回院。
院中黑布盖着一两米高的架子,一扯,露出七八杆寒枪。
看向身后李安随手往地上折了一根,伸向黑漆点钢枪的手,抓向杆一米八的合木枪。
李安也没想到李书文丢下他就去拿枪,听闻神枪之名,能得一见,机会难有。只是他素来很少用兵器,先前报废的锁甲倒也勉强算一件,剩下就是储物袋中几把低劣的下品刀形法器。
拿法器与李书文打不是欺负人么,李安看向脚边地面上一根根荆条,心中一动。
这荆条越是寒冷贫瘠处长得旺盛,颜色不显,与地表是相近的棕土色,以米计量。短则一米,长则四五米也有。荆条布满指甲盖大小的木钩子,甚是吓人。
折了根两米来长,握着根柄处没刺的部位,也与枪形相似,皆尾粗头细。
李书文开马站定,一米八的长枪在他手里,如同稚子执大刀。
可李安完全不敢轻视,李书文已经明显用实力证明,拿个头论武艺,是一件幼稚浅薄的事情。
长枪抵着,李书文神情一松,不同于赤拳时的狂暴,然而李安眼中危险感觉直线飙升。
长枪似缓实疾撕开气流,刺向李安面门。
枪身看似笔直,却有节律抖动。
李安身形一错,晃出三道乱影。
李书文也不急功,面色如常,持枪的手腕缠卷一抖,力量传到枪头,枪身画圆,划出一米来月牙弯儿,连消两影,显露真身。
手一沉,枪身走直,又是一送,寒光熠熠,带着冷意,冲向李安。
李安身子一扭,右臂鞭般挥舞,两米来长荆条,空中抽出清脆响声,后发先至。
近了可以看见荆条上密布的狰狞钩子,李书文知道这匐地长的东西的厉害,稍不留意,少不得一番皮肉之苦,鲜血淋漓。
手有千斤力,枪身弯曲,朝荆条荡去。
李安嘴角翘起,荆条空中蛇般扭转,变幻莫测,如伺机而动毒蛇,随时朝李书文吐信。
直不冷丁袭来,李书文手脚也快,枪灵活不过鞭子,荆条同理,身上黑袍撕开,露出露头白布条。
“哼!”烦人荆条又是虚晃一下,李书文索性攻击正主。
故技重施,又是划开道大枪花,李安舞荆来缠,欲缴了李书文的长枪。
李书文眼中狡黠之色闪过,耍大花的枪头骤然暴雨梨花般,快狠准,向前平扎数下。
李安还没看出神妙,见枪流星赶月轰来,急甩荆条来挡,察觉手中有异,看去,两米来长的荆条只剩一米来长在手中,另外一米断做几截落在地上。
打蛇打七寸,枪扎的也是荆条上力传递的节点,只是寻常人等哪有这本事。
枪尖离李安瞳孔一毫收住,李书文收了枪,郑重抱拳。
李安如梦初醒,才明白自己落败,连忙回礼,背后出了层冷汗。
咕噜声响,李书文腹中叫唤,声音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