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十来人将朱大夫、药童两人围住,当场发问,另派一三官兵去三屋里查缴,仍无发现。
去了偏房的官兵报备,里头房间凌乱,疑是有人胡乱收拾东西,匆忙出门去了,看样子,刚逃不久。
官兵头头看药童这般惨状,问朱大夫也一时问不出什么东西,冷哼一声,留下一个官兵看守,不要让这对离开房屋半步。
出门折返,十来人牵了相同数目的马匹,翻身上背,离了姑蔑县,追赶了一路,拦下路上行人,一盘查,果真有个手持旧步裹着棍儿样的男子行经过,知道找对路了,一抽马臀,加紧速度要将李一拿下。
却说李一夺门而出后,心知这打扮太过亮眼,再加上步调急促,难免被有心人怀疑,索性把旧衣缠在黑铁棍上,装作无事溜达,不急不缓出了县,在路段上与碰到的人打招呼。
走了四五百米路,回头最后看了姑蔑县一眼,撒开脚狂奔。
赤色灵力自然而然地灌输到两脚,似有无穷耐力,越跑越快,如脚下生风,两侧景致应接不暇。
提着八十来斤黑铁棍,背负二十来斤宽背大刀,一路不带歇,喘也不喘,赶了一小时路。目力远眺,见得遥远处那城熟悉,不由得暗疑,这才到哪,怎么会有与柯城如此想像之地。
又行了一会儿,果真是柯城!不由对自己现在的脚力感到咂舌,估摸着一般的马儿脚力都比他不得。
心里想着入城探探风,耳中隐隐有马蹄铁踏地声,不下数十。
李一暗道,杀人是死罪的活,自己杀的又多半是大小老爷,把地方父母官里里外外都得罪了,果真这还未到中午饭点,连柯城的官兵人马都出动了。
想来周遭近点的大小县都贴上了他李一黄纸,回身看看一路跑来的印记,试着运气一提,往回路跑了几段,再细端详,只有脚尖踩出的小点,不甚显著,一笑之下,又向姑蔑县方向跑去。
回跑中途,拣了一小道,一头栽入无名大山里,逃之夭夭。
姑蔑县出来的官兵越追越惊,以马的脚力,目前还没看到李一的影子,又不像是有快马或乘车之人。
根据着地面上的痕迹,不大一会儿,对面也风尘滚滚。
“吁~”官兵勒住缰绳,对面的也停下了。
一看,双方愣住了。
“可有李一线索?”对面头头喊话,姑蔑县这边摇头。
“怎么搞的!一个人还给你们追求了!”柯城来的官兵不满道。
姑蔑县这边尴尬一笑,道:“会不会走水路跑掉了!”
“不可能,大人早上收到你们的急报,就暂时封城了,水路的船无论大小也严加看守。除非他能飞!否则柯城那边一个苍蝇都出不来!”
两对人马整合,看着戛然而止的脚印,脸色不太好看。
“快看!”心细的官兵在道路一旁指了指地面一连串的点状印记,虽然有些没了痕迹,大体往回路延伸而去。
“是那家伙的!”另一人发问。
领头者沉声道:“一追就是!”
没过多久,他们又发现痕迹断了。
“可恶!”官兵恨的直咬牙,最不希望的情况出现了,李一躲山里去了。
柯城名山几十余,再算上大小无名山头近百座,除了当地山下村庄猎头,隔了座山的猎头来也有可能迷路。
运气好李一一下子就能给揪出来,运气不好,可能一年半载连根毛都见不到。
“报备大人,让幕僚一同定夺!”头头派去一官兵回柯城,再率五十多名官兵发散开,去各大名山景点处蹲守以防李一混在游客中逃匿。
进了这穷山恶水之间,饶是李一感知过人,也是慌不择路,凭着感觉一股脑往前跑,能不换向就不换向。
好在这山野之间,没什么野猪虫蛇等物,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殊不知野兽是被他身上气息所惊走。
体内灵力剧烈消耗,转眼过半,还是与李一大线条的猛踩油门式灵力试用方法有关。常运用灵力的人,就会更为细腻,灵力效率会更高。
李一停住,满脸通红,身上散发出惊人白汽,不断蒸腾,滚滚白烟向上飘去。
白烟尽,才发现喉咙一股干裂的痛感,内心琢磨这人烟稀罕之地,哪来的水源,也怪自己顾着赶路,连附近有没有小河都没注意。肚子适时叫唤,出门也忘带了干粮,有气无力地慢慢走着。
说来也巧,过了一片林,前方就有一股醇香的气味隐隐飘来,李一来了精神,脚步快了几分。
果不其然,几株树后视线一空,一家酒馆俏生生立在那,周围一片空地,看酒馆木材,也应是这附近树木砍伐大半,就地取材搭建的。
李一站的是后门,几只老母鸡扭着鸡屁股在后院散步,酒馆的主人晒了一地的干果。
肩上带条白巾的小二见李一这打扮,主动隔着篱笆攀问:“这小哥儿眼生啊!别处来的?”
李一情知自己现在官司在身,换上带有柯城口音的话语道:“住这的,一时贪路,身上也没个干粮和水,这世道光景,行个方便兄弟。”
小二听着李一熟悉乡音,笑道:“还真是自家人!不碍事,你打正门进,这段时日不少像你这般装扮的路过,我只道是你也与他们一样!”
李一思索,与他同一装扮,听这小哥儿话语,在这酒馆的都是外乡人,应该不至于暴露,当下朝小二抱了拳,朝前门走去。
酒馆人声嘈杂,无一例外,其中有几个本地之人,上山采药打猎等,劳苦一天,也累了,毒辣太阳下找个落脚之地,瓜果配淡酒。
一桌在那把话聊开了,“你可知隔壁那山下那彤乡县最近的喜事!”
“哎!那镇上大过年似的,红结红炮仗,锣板琴瑟各具,往年这时候,不正值祖上那宏庙公当年赶走山贼的庆典么,也没今年这般热闹!”
“这就是你不懂了!”那人见桌上饭客如此之说,笑而不语,原来故意抛出这题。
“你说说!”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大山里有什么好去处,好在有这酒店,有些话头,中午这几时辰也好混混过去。
“上代宏公九十八高寿,恰巧前几日去了!”那人说道,喝了碗里的酒。
“九十八!够长久!这数儿也吉利!”饭客点头。
“这代宏公,也上了七十寿辰。”那人又点出一事。
“我说了!三喜临门!”饭客恍若大物。
“嘿!宏公三批弟子皆在西杭武会上大展风采,听闻这乡里附近,都蒙受他祖上余荫,赶尽山贼,更成为一方土地特色,发展十余年已有上千子弟,不知是否属实!”另一桌三人中一人询问那两山夫。
“你们是来给宏公祝寿的吧!”那人看向这三人打扮,目光雪亮,身形魁梧,不禁有些惧意,不敢直视,道,“方才还说少了,准确来说是有近一千五百名子弟,半数以上为少年孩童。”
提问那人身体一震,宏公竟然如此恐怖如斯。
习武之人半数为孩童什么概念,就代表门丁兴旺,不愁传承。
山间险恶,自然不止宏家一家武学。但是宏家拳真的走了出来,有点往大派发展,此地其他的地方拳种若干年后,要么融于宏家拳体系,要么销声匿迹。
“听说这宏家拳擅长刚猛,我倒要试试威力!”三人中一人不服气,手颇为粗鲁抓起盘中一大块牛肉,塞入嘴中咀嚼。
山夫见那人不好相与,钢刺般的黑茬子一直留到发鬓,虎眉圆睁,一字浓眉,一身皮实糙肉,不再多语。
“不可胡说,此次是为处兴拜喜,岂容你撒泼!坏人家好事!”事先发问那人喝道,那汉子讪讪一笑,没了下文。
前边山夫又聊,绕过宏家不谈,讲起另一大事。
“你可知戏水楼惨案!”
“莫不是那杀了满楼近百人人的凶徒!妇女老少都不放过,搞得现在人心惶惶!”
“咿!官爷黄纸都发出来了!我也是听有个从那赶来的人说的,想来明日黄纸也会派发到我们这!这凶徒,好生了得,大伙这会儿都管他叫红眼豺,又称赤眼豺!”
“怎消说!”
“这厮原名李一,在一药馆子里度日,长得魁梧,一顿抵常人四五顿,偏偏有人背后传言连二三十斤的东西都抬不动,街坊戏称病大虫。一日与四五破落户起了口角,半夜遭了几人戏弄,第二晚其中一头就发现惨死在巷角。后脑一记,侧脑一记,铁脑壳,遭不住里头是豆腐仁儿!”
“也忒狠!”
“戏水楼里,好像是为一妓女冲冠一怒,后门进入先宰了四五个仆从,又杀了厨屋里人,最后大战丁张等十余名壮汉,血洗了戏水楼,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带了把钢刀,貌似还有一长棍,逃之夭夭!”
“现在发现踪迹三个银元,带着人头回来邀赏,五十锭大银屁股!”
里桌那糙汉又不服,大嗓门震得人耳轰鸣,道:“什么狗屁红眼豺,赤眼豺!我看就像那豺一般,只会在背后偷袭人**的勾当。楼里能打不就一丁张,杀妇孺老少算什么本事!这玩意儿也值五十个银屁股,遇上我,是虎学猫,狼豺也要让他成狗窝着!”
山夫又不语,门外一暗,一人走了进来,木板发出声响,放佛承受了巨大压力。
独自一人来到里头一桌坐下,倚墙放置旧步包着的长条物,解了背后大刀,放在桌上。
“小哥儿除了酒,还要点什么!”小二从里厨走出,招待道。
“五斤牛肉,四坛酒酿,一只烧鸭。”李一闷声道。
“小哥真要一人吃完?”那小二重新打量李一,李一点头。
牛肉、酒水很快上齐,李一自顾自开动。
山夫看着李一大快朵颐之样,貌似想到什么,脸一下白了。
邻桌的糙汉也注意到了李一,嘿嘿起身,见桌上两人不反对,上前道:“你一人都快比得上我一桌的量了!”
李一不理,继续夹肉。
糙汉见李一没话,看着他里头那旧布裹着的家什,道:“你这布里裹的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要在山里头划船不成!”
说完,大手张开,自作主张要去动那旧布包着的东西。
李一箸一顿,斜眼看去,道:“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割了你人头,正好赚些银两给爷花个痛快!”糙汉大怒,摞起黑毛的胳膊,一拳砸向李一。
李一桌上钢刀一抽,糙汉眼睛一缩,立马跳开,掉了几搓硬毛,身后二人默不作声拿起武器围上,糙汉抽出自己的大砍刀,狞笑地将李一围住。
三人齐齐砍来,一掌抓住旧布,三把刀口刷刷把布料砍得支离破碎。
厚重棍声袭来,生锈铁棍挽了圈棍花,拦腰横扫。
三人大惊,拿刀来抵,却似螳螂挡车,没甚鸟用。
两人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上下两身没了联系,一下就大龙骨断的干净。
那糙汉恶寒,里头端烤鸭出来的小二都惊呆了。
李一将棍一杵,一声闷响,糙汉眼皮直跳,见钢刀砍来,又有几分心气回来,大吼一声,使尽平生气力,跳起劈下。
李一斜着上步,刀身一错,两刀蹭出火点,锋利的刃口亮起醉人的赤晕。
咚咙声,人头落地。
李一来到靠上肢拼命往外爬的两人身后,二人双手绝望地伸向门外的太阳,被一下扯了回去。
“荒山野里,就这一家酒馆,你们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李一笑道,不听二人废话,刀口一卷,三兄弟齐聚,盘活了。
回了自己座位,擦尽刀口的血,看向那两两股颤颤,涓涓细流从裤脚流出的山夫,食指勾勾。
“大侠!我家除了八十岁的老母,还有个没断奶的孩子啊!”那人哭嚎着直接跪了下来,也不敢上前,就在原地直拜。
一旁饭客一激灵,拼命憋出点哭腔,道:“俺也一样!”
李一闻着那骚味,有点难受,道:“说说宏家那喜事!”
两人一愣,都不明白李一问宏家做什么,一五一十将宏家的事绞尽脑汁绘声绘色说了遍。
李一一听,没完没了了,估计当初宏庙公内裤什么底色都能编出来,直接打断,道:“这里去彤乡县怎走!”
山夫告知,李一摆手,两人一溜烟跑了。
李一将牛肉与烤鸭一扫而空,留了坛备路上饮用,扔了五千文铜钱票子给吓傻的小二作赔偿,认了认路,往山夫所说位置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