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九色交替,当得神妙变化。晦明难察,其中实况不可见。
只观得雾气笼缩的五米范围内草皮变了又变,抽芽到枯萎,如此三番。
紧接着祭坛亮起,一道冲天光柱入了云霄,几息之后泯灭。
雾气不见,只余翠绿的一片青草,与外头枯黄杂草形成明显的分层差异。
轰隆声巨响,祭坛四分五裂。
西杭一殿内,一人面前围棋棋盘走线般工整的镜面上,有十几个光点常亮。
突然镜面上某处亮起一个光点,在镜面上一闪而过。
“嗯?”这人停止打坐,又见怪不怪,低语道,“是谁发现了一座废弃的传送阵进行传送的!不过看情况也应该是一次性报废的那种。就是不知传到何处!”
手中出现一个玉简,将方才情况报备了一下,玉简破空飞去,就不再理会。
……
叮咚水花响起,如仙乐般惬意。瀑流落在山涧上,一如整齐平滑的布条被扯成大小不一的几条丝线。水流砸落,飞花碎玉般向外迸溅。
飞起的水珠在日光下晶莹剔透,又带有迷离色彩,似片片花瓣,落在底下清幽碧潭中。
两个十一二岁穿着道袍的道童背着竹娄健步如飞,踩在长满青苔的卵石上,拨开茂密树叶,见得那梅潭,一股透心凉意袭来,全身的毛孔都舒张了。
其中一个性格跳脱些的,那把持的住,一溜烟上了一旁的朱栏纳凉小亭,解了背上的竹娄子,宽了外头道褂,随意披了半边身。
“你看看你!”后头的小道士上来,瞧着他这样,数落道,“没个正形,一会儿给师傅看见,准会责备!”
性急者道名定心,稳重些小道士道名三思。
通俗易懂,性急者稳其心,维稳者嘱其穷则善变,才思敏捷,举一反三。
三思道童也取下身上背着的竹娄,他比定心早来近两年,早习惯了这生活。
揭开竹娄上盖着的旧布,里头是几段娇嫩欲滴的藕子。
一旁定心揉着红通通的肩头直叫唤,三思取出一截短的莲藕,长的几条要带回去与师傅用膳。
这山界与别处不同,四季皆比他地晚来晚来一月余,因此外边秋风送爽,此地还盛产莲藕。
到了冬季,也就顶头染点白雪,来年春风刮来又早,很快就消了,是个风水宝地。
三思把莲藕掰成两半,转身要递给定心,朱椅上就剩他的外褂内衣,人不见了踪影。
贴着栏往下眺,光着个屁股蛋子往梅潭边摸去。
“你做什么!赶紧回来!”三思心中一紧,在上头喊道。
下边定心抬头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天气燥热,洗洗身,凉快凉快!”
三思毕竟来的早几年,这梅潭中心处深不见底不说,近几年更是失魂落魄者寻死之地,见定心玩心大起,刚欲喝止,就听噗通一声,如条白鱼落水,不见人影,掀起层层涟漪。
三思在上边忐忑等了一会儿,差点按捺不住时,一脑袋探出,定心将散乱的长发往后一理,笑着抬头对三思说:“你快下来!可凉快了!”
三思拨浪鼓般摇头,见他没事,只得说道:“早些上来!不要往深处游!”
定心这才想起三思是皖府偏北人氏,水性不佳,不再多言,又一猛扎入池。
在边上游了几阵,又觉索然无味,不知不觉向着潭心游去。
上头瀑流丝丝水丝打在脸上,痒痒麻麻的,好不舒服。
在水里睁眼向下端看去,静静幽幽的,一片漆黑,看不到底。
想着三思说的不可往深处游,心头不禁有点凉意起来。
恰正在这时,底下一道九彩光华亮过,足足有三息长,而后消失。
定心一愣,自然把刚才异样看了真切,暗道三思和师傅都说这潭底深,不可随意谈及,多半是唬人的话语,分明是有宝贝!
想到宝贝,联想起师傅常在他们念诵道经之余,给他们讲的关于道教的神妙故事,里面个个大能皆有一两件厉害宝贝,振奋不已,扑腾着两脚向底下游去。
上边三思吃了小半藕子,还是觉得不放心,定心也半天没了动静,又在亭子上唤了几声,见没回应,慌了,从亭上跑到潭边,对着潭里呼唤。
周围视线越来越差,头顶的亮光也仅剩明晃几点,肌肤一寒,足降了有四五度。
定心一惊,这潭底好深!看着潭底仍没见到底,有些打退堂鼓。三思潭边的呼唤也传不到这里头。
正要退走,底下又有柔光传来,好像有一轮明月落在潭底。
定心一看,好家伙,不远,就在身子下头。姑且再探一探。
游得近了,寒毛炸起,哪有什么明月,一个黑袍男人祥和地躺在那,被一圈柔光护住。
妈呀!定心张嘴,潭水涌入,不慎被呛到,手脚并用飞快向上边游去。
三思见着不远处潭面有细密水泡冒起,过一会儿定心钻出,一喜,骂道:“狗贼子,故意寻我开心不成,半天没应!”
定心咳了几口水,道:“底下有人!”
三思一愣,也有些惊恐,道:“你看到尸首了!”转而宽慰,继续说道:“都跟你说这潭近几年不安生,叫你别往里头凑,这下好了!”
“不!是活人!”定心又细想刚才看到惊喜,道。
三思听他这么一说,瞪眼道:“你就吹吧!欺负我不会游泳!又拿我寻开心。这里每年都有七八个送死的,就是没见到里头还有活的。小小潭子,莫非还住着东海龙王不成!”
“真有活人!”定心急了,道。
“你先上岸!”三思道。
定心倔脾气上来了,摞了一句,“你若不信,我把他捞上来!”说完,又钻入潭中。
“诶!”三思叫道,潭水里没了动静。
熟门熟路,没费几下功夫,就到了刚才见着黑袍男子的地方。
眼一花,一个素袍中年男子对他一笑,又转瞬即逝。
定心错愕,仍是那黑袍男子。告诫自己不要想多,都到这了还退缩,回头肯定被三思取笑。
定心仔细端详了一下,确信真是活的,胸口尚在起伏,心里暗想,等我拉上去,定叫三思大吃一惊。
想罢来扯黑袍男子的手,手穿过柔光拉住衣袖,察觉哪里不对,又没细想,拉着他往上拽。
柔光摇曳,定心拉着个大活人,却好像没拉什么东西,速度倒反加快,下头有东西托着他往上一般。
潭面起了个大块,定心钻出,在三思目瞪口呆下,潭里真个拽出个黑袍男子。
定心一脸嘚瑟地把男子拖到潭边的大卵石上,得意洋洋道:“你看,我可没骗你!”
三思不可置信地上前摸了摸,吓得退后几步,道:“干的!”
“什么?”定心一时没听懂,问道。
三弟指着那男人,道:“他身上是干的!”
定心这才响起哪有不对,男人身处潭底,连黑袍都是干净清爽的。
两人脸一下煞白,三思推推定心,小声道:“要不你把他扔回去!”
定心哪敢,三思盯着天色,一拍脑门,道:“坏了!误了时辰,师傅要责骂了!”
说完两人急忙上了凉亭,把东西装好。
定心仍挂念不下那男人,眼睛瞄到腰间,看到一物,目光一亮。
“还不走!”三思后头催道,见定心扛着那男人气喘吁吁走来,吓道,“你疯啦!背他做什么!”
定心努努嘴,示意三思看腰。
三思看到腰间两个储物袋,回过神,道:“修行者!”接着恍然大悟,难怪在潭底不湿,有些修行者法袍水火不侵。
不是什么奇怪东西,惧意消了大半。
定心咬牙切齿话语传来:“快来帮忙!这家伙忒沉了些!”
三思连忙上前分担,脚下一沉,暗奇一个瘦兮兮没多少肉的人竟有近两百斤重,抬头再看天色,没作多想,快步朝道馆跑去。
这等道童平日积年累月身负重物在山间游走,一身气力比之一般成年人也不逊色,勉强能带着男人行走。
搭在定心肩头的男人依旧昏迷不醒,被黑发遮掩的额头在上下颠簸见,眉心处一朵九色小花印记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