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让我们进去吧,我们这次保证不喝醉,再说了,就算砸了东西,我们后来不也赔了嘛……”
三名书生在店外缠着掌柜,掌柜无奈,转身盛了几两酒,莫北凉将三人引到酒店二楼落座。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陆兄,曹兄,喝!”
“你去盯着点,别让他们又给我闹起来。”
凉记酒楼里,莫北凉端着林玉朗的自家酿酒,把两斤醉跌仙端到三个书生前,还有三碗牛肉面跟两碟小菜。
这些书生被鬼打墙所困,在山脚下绕一辈子也绕不出这座小镇,每天在私塾里教完书,便只能来酒楼买醉。
这家酒楼不让进就换下一家,偶尔喝醉酒砸的东西太多,便赊点帐,钱不拖欠,基本当月就能很快还上。
不过这并不是钱的事,为了减少损失,各大酒楼已经给他们准备好木制的碗碟。
关键在于,这些书生每次喝醉酒又哭又闹,把其他客人吓走了。特别是凉记酒楼这种自产自销的模式,讲究的就是回头客。
一来二去,店里平白损失不少流水,这才是各酒楼不愿接受这些书生的原因。
“唉,真不知这种日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难道我等饱读诗书,就为了天天在这里喝酒逗闷子吗?”
莫北凉将面端给三人,左嘴角有颗墨斑大小的痣的一名书生说道。
“拿了半辈子的笔,端了半辈子的酒。惟有饮者留其名,古人诚不欺我也。”
另外一个发束儒巾,体着儒衫的中年人说道,面还没上,他已喝得半醉。
莫北凉将酒菜端好,转身回到柜台上,林玉朗正在擦着酒柜,莫北凉开口说道:
“掌柜的,想赚更多的钱吗?”
“做生意谁不想赚钱!”林玉朗扭头看着莫北凉,只见他左手伸入洗得发白的蓝色衣领内,将早上写好的一纸计划递给林玉朗。
林玉朗低头瞧了片刻,眼眸中神色闪烁不定:
“这钱花的也太多了吧。”
“掌柜的,但凡做生意,必定是先有付出再有回报。只有钱生钱,才能利滚利。”
“这可是将我家的积蓄全都赌进去了啊!这酒楼位于枣花巷十七街,位置本就不好,若是砸了,铁娃娶媳妇的钱都没了。”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好,我就赌这一次!”
带着掌柜给的五贯钱定金,莫北凉跑到街尾的姚木匠处,放下二贯钱将来意说明,又跑到二里外的施工队,把剩下的两贯钱定金交付。
最后跑到隔壁的刀笔堂,给出一贯钱,怀里抱着一批笔墨纸砚回到了酒楼。
不过此时,一则讯息从热闹的人群里飞过,在中午时分传遍了大街小巷:
“看到了吗?狩猎队居然在森林中捡到了一只老虎!”
“已经抬到兽铺开始卖肉了,我花了一两银子才买到了三两肉。”
“听说老虎的尾巴被甩到了东南边,而尸体在森林的西北边。该不会是有什么妖怪出世了吧?”
老虎全身都是宝,皮抗寒,肉滋补,骨头可煲汤可泡酒。一头老虎的尸体出现在镇子里,引起了全镇之人的围观。
只不过人们从原先的兴奋,直到后来的恐惧,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森林中出现了一只妖怪,把老虎驱逐出山。老虎不从,便被妖怪杀死。
莫北凉只是懒得处理而已,把虎扛到镇子里,难免引起围观;扛到护城河里丢了他又懒得,索性抛在山林当中。
说来这狩猎队也是幸运,没有受到鬼打墙的影响,刚一出山便捡到了老虎的尸体。
老虎凶猛,属于阳刚之物。镇子外的鬼打墙不知是什么精怪布置的,刚好被老虎的气息克制,这才被人发现。
莫北凉也没想到,自己懒得处理的尸体,居然会演变成妖怪出世的谣言,并且越传越邪乎。
他一路跑下来,茶楼里的说书人已经换了三个妖孽降世的版本,并且热潮愈发的激烈起来。
回到客栈里,林玉朗的妻子正从厨房里走出来,准备去抢几块虎肉跟骨头。莫北凉权当不知道,来到柜台前对林玉朗说道:
“掌柜的,事情都办妥了。”
“事成之后,给你一成干股。”
林玉朗脸上喜忧参半,莫北凉从他的身上闻到一阵凛冽的酒香,是他心情太激动,于是开了壶私藏酒压一压。
生意人便是如此,对于即将到来的新项目,总是充满激情又害怕失败,想着空手套白狼的美梦,揣着固定的流水,进退失措。
林玉朗到厨房里做饭,铁娃在柜台前负责收银子,莫北凉端着盘子给客人上酒上菜。中途,老板娘拎着几斤肉跟骨头,笑容满面的回到了酒楼……
从清晨到夕阳,老虎死亡之事已传遍每一户人家,说书人嘴里的故事如同茶杯里飘起的茶叶,入了每个人的腹中。
将酒楼最后一批客人送走,意味着今天自此结束。
说书人跟在酒客的后边,是最后一个下楼梯的,揣着满满一兜的钱,豪爽的点了两斤烧刀子与八两溜肥肠。
脸上为了装老成,故意留得两撇山羊胡激动的上下乱颤。
林玉朗今天心情激动,索性早点打烊。
莫北凉站在酒楼门口,山外斜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到两米外的白墙上,直到铁娃喊他吃饭,他才关了门:
“铁娃,你想读书,还是经商?”一路走,莫北凉问着不到自己腰高的小男孩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叔叔,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那么大一头老虎都被打死了。”
就在老板娘回来以后,铁娃早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迅速溜了出去,只不过此时那头老虎身上的零部件差不多都卖光了,只有一张挂在绳子上晾晒的老虎皮,还显示着它曾经的威势。
“是真是假?谁又能说得清楚……”
莫北凉牵着铁娃的手,一大一小走入酒楼的后院。
日落西斜,月满枝头,也不知这素来平静的小镇,会生出怎样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