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月前看那些老头老太打牌,突然这抓着杯子的水啊颤颤巍巍的!我可害怕啰!但是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两眼一黑,倒在地上了,等我再醒来就在这佰天医院里躺着啰。哦哟哟,让我想想,那天正好是星期二,让我算算看,今天是周三…那昨儿就是周二,正好是《欢乐一家亲》节目的首播!”
王老太手握着杯子,看里面的水摇摇晃晃的,黄昏的光洒在里面,随着杯子晃动的频率不停上下起伏。
王老太正在和这刚住院的周老太熟络感情。
“哦!我也是那天,哎,这把老骨头不行了,我当时提着很多菜正准备上楼呢,结果上个楼梯踩空之后直接滚下来了,我这老骨头噢可受不住...哎哟喂看看这是谁的电话啊?又是我家那个女儿,她又来看我啰哈哈哈哈,我从小就这一个女儿,可真是没白疼她,三天两头就来打电话慰问我,哎哟哟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去吃药了,免得她又说我不听她的话!”
周荣花笑嘻嘻的转头,背着光按了半天老年机上的接听键,又笑嘻嘻的把电话贴在耳边,一声声亲切的唤着她女儿的名,嘴要咧到那天边去了哟。
王老太随即淡淡叹了两声,手从被窝里缓缓伸出来,看着棕色系的胳膊布满荆棘,王老太缓缓的把它们轻轻拍在鼓起来的羽绒棉被上,提起这棉被啊,这棉被可是她女儿在我住院那天抬过来的呢,可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她女儿知道她盖习惯了这床被,特地抬来的。王老太心里不停嘀嘀咕咕,眼睛又不自觉跟随暖光看向了窗子外头,黄昏的光真是直刺眼,却又温暖的紧。
“王丽雅老太太是哪一位啊?”“我!是我!”只见王老太焦急的转头,是不是我的女儿来看我了我这没准备什么削好的好水果可怎么办啊……哦,白担心了,是护士里一副新面孔。
“王老太太您好,我是新来的实习护士,我叫黄佳,我来和您打个招呼。”
“噢!我啊…我叫王老太太,噢不不哈哈哈看我,都被你们带偏了…我叫王丽雅,秀丽的丽,优雅的雅,我是一个秀丽又优雅的老太太...哈哈哈自夸了自夸了...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十六年前去世了,我把右眼都哭瞎啰,小时候被炮仗炸的右耳听不见了,哦对了,我今年65岁了,是1935年的...最喜欢吃青菜...哎哟我这老腰...我累啰,护士小姐啊,我今天先不说了,我想睡觉啰…改天再唠唠吧…”“行,那我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这几天好容易累,王老太转头闭眼前看了一眼金光闪闪的太阳,又是一天过去啰,缓缓合上了眼睛。
在梦里,她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你好啊,王老太太。”突然我后面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又疑惑又惊讶的转过头。“你...你是谁啊……”眼前的人留着又黑又浓的大黑胡子,身上穿着全红的衣服直刺眼睛,于身边全白一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我是收你魂魄的人,今天进入到你的梦里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从明天睁开眼睛开始还剩下最后一百天的宝贵时间,剩下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天机不可泄露太多,我就说这么多,一百天后在梦里我们还会相见,好好珍惜你剩下的日子吧!”
“啊呀呀呀,啊,吓死我了!”“哎哟哎哟你这是做什么呀一大早的怎么了?”正在织毛衣的周荣花抬头盯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清醒了不少。“小王啊,做噩梦了吗?”在王老太旁边床上的李慧玉是年龄最大的,但是她身体却最利索,也最懂得心疼人。“哎呀可真是奇怪...我做了一个无理由的怪梦,可把我吓坏了!”“快起来刷牙洗把脸,能让你舒服一点。”发声的人是对床的,是我们四姐妹花里面年龄最小的孙艳萍,她呀,可是最爱美的那个。我随便应答了她们几句,便一直躺在床上慢慢回味着这个真实的“梦”,我一直想啊想,一直到中午烈日当头,护士小姐过来,我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
“从我睁眼开始100天倒计时...”难道这就开始了倒计时吗?王老太端起了杯子,手抖的厉害,让杯中的水仿佛海啸般涌进了她的喉中,脸上的皱纹更使眉毛拧成了“川”字,王老太忘像窗外,这一过了中午,天气里马就阴了,只有树枝桠上叽叽喳喳叫唤着的鸟儿还有一丝生气。
王老太按了呼叫铃,静静坐着全身紧绷。
望了一眼日历,是2015年2月10日。
“护士小姐啊,我昨晚啊做一个怪梦,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说着王丽雅看了看四周,直向黄佳招手,她见状也像王老太一样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幅度,为了配合老年人的心情只好稍微演一下戏了。
黄佳眼神紧张的盯着王老太,黄老太把嘴巴贴紧到了黄佳的耳朵边,从她嘴里散发出一种浓郁刺鼻的臭味直逼黄佳,黄佳紧紧皱起了眉头,但身子却没有动,还是直挺挺的立在那。
“我可能...只能再活三个多月哩!”
这话入了她的耳朵后,她立马像僵硬了的装死昆虫一样猛的跳起来,眉头狠狠皱住“这话,您可不能瞎说啊!老话说的好,这人嘴,有毒!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王老太太!我看您就是太累了,您才65,这才二月份刚启头,您这年龄啊该享清福!不要瞎说这些丧气话,您哩可健康着呢!不过...您女儿她们怎么都没来看过你啊?”
一听她说了这话,王老太满心的担忧情绪立刻被一种名叫缺爱的情绪占满了。
“我那女儿!自从我入院,只看过我一次!不孝顺啊,真不孝顺啊。”今天外头阴沉沉的,王老太这心啊随着这话变得拔凉拔凉的,干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拳头握了又松,“啪”的一下拍打在被子上。
“你说说,我这个年龄不应该是儿孙满堂,家庭幸福的时候吗?可是这天上的神仙啊,也不眷顾我,半年前我家那天天就知道训我的老伴儿,也走了,自从他走了啊,家里没人再给我添乱,没人天天追在我屁股头后面喊我给他弄饭洗衣,我这生活啊……清静了...”提到了老伴,王丽雅一下暗淡了下来,嘴角时上时下,说话一顿一顿的,带着点哭腔,眉毛无意识的拧在了一起,鼻子一缩一缩的。随后眼睛一抬,那小护士一直盯着周荣花手中的毛线看,看来王老太的话谁也没当回事,她撇了撇嘴,抽了张纸轻轻擦了擦眼角,咳嗽了几声,把放在小护士手上的手抽走了,塞进了被窝里。
“周阿姨,您这毛线织的可真好呀。”黄佳向她投去了羡慕的目光。黄佳是个五岁小姑娘的妈妈,可是却因为护士的身份一直没时间陪伴女儿,她一直想抽时间陪女儿逛逛商场为她挑选几件漂亮的衣服,可是护士这职业可是随时要与生命赛跑的,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呢。看到周荣花在为孙儿织毛衣,一下就想起自己女儿甜蜜的笑脸。如果学会了,在休息时间也可以为女儿织一件呢。
“哈哈哈哈你可别再夸我了,我这是在为孙子织毛衣呢,你看看这颜色这料子,哪里不好啦,我那儿媳妇还嫌弃着嫌弃那的,说什么小男生就要有阳刚之气,这大红色又喜庆又辟邪,她又说我迷信,说什么这颜色太土啰,哎,她可知道织一件毛衣可是件苦差事喏!”“现在小一辈的人儿不都这样,周妹妹你可要放宽心啊,无聊就织着,到时候上身好看了,她自然会对你赔笑脸的。”孙艳萍在一旁微笑着说着,她没有儿子和女儿,更别提什么孙子孙女儿了。每当看见周荣花织毛衣的时候,她总是默默的掀开被子,慢慢悠悠的把脚穿进拖鞋,一步一步走像周荣花,双眸熠熠生辉盯着那快要成型的毛衣和毛线。她有时还帮周荣花织毛衣,一针一线,慈目中透露着浓浓的温情。
一晃又到了下午时间,王丽雅一个人痴痴望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回过神时她拿起了老年机,拨通了女儿李玉洁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电话打了又打,铃声响了又想。正在前台忙着收账的李玉洁根本没时间抬头看一眼震动到桌子都快趴下的手机,她就想着赶紧干完工作回家烧顿好饭给女儿吃。
电话另一头的王丽雅抿了抿嘴,快速按下了挂断键,轻轻叹了口气,随之小心翼翼的拿起丝绒布袋,小心翼翼的让手机顺着丝绒布袋内的绒毛落在袋中。
“又没打通啊?”在敷面膜的孙艳萍眼睛往上一挑盯着王丽雅看,边用手揉着脸边边问道。“也不知道她天天到底在忙什么,一闲下来不是看电视就是去打麻将打麻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问候问候我这个母亲!我看她上辈子就是麻将!真的是把我气死了!”
“二姐啊,你也别太生气,大家都说这做销售的是很不容易的,在那站一天腰都要断掉了,她回去了还要照顾上高一的女儿,他那女儿对你不是很好嘛,是你的外孙女吧。你这女儿是个离异,也挺受罪哦,你别太怪罪她了。”一股茶香伴随着这段话飘进大家的耳朵和鼻子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下下响着,用杯盖掀茶水的孙艳萍赶忙开玩笑的说道。“哎,你这好歹还有个女儿可以惦记,我什么也没有,空有一箱茶叶和一部手机供我开心开心啰!”王丽雅被她逗乐了,直用手捂着嘴笑。
“啊糗~糗~!”周荣花大大的打了个喷嚏以后止住了大家的笑神经。护士和医生又进来了。又到了检查身体的时间了,王丽雅看着头顶正在输液的吊瓶又开始犯困了。
太阳从天上滑下来后躲在了大山的后面,金黄色嫩红色的光细细交织染到了一起,伴随着春天傍晚的余霞和晚风,王丽雅的手机铃声与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几乎快要融合在一起。
“哔——叮——哔——叮——”
“医生!有没有医生啊!护士小姐快来啊!五号病房的四号病人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