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文，卖给你？
孟渔两眼一下子圆睁道：
“裁决先生方才没有听到么，我抵押给杨先生之数是十贯钱，这还是权宜之计。也罢，看在这场棋局份上，你若真要，我便十贯钱打折给你。”
十贯钱？
现场裁决嘶嘶吸口气，恋恋不舍地摇头道：
“太贵了，十贯钱几乎已经是区区在下大半年的收成，且容我想想。”
中人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插话道：
“孟公子，此神火好是好，也堪称神器，就是太贵。若是便宜些，我也想入手一个，不知你还有没有？”
贵吗？
孟渔摇摇头，忽然一脸伤感道：
“你们都说贵，我却当它千金难买。因为放眼整个大唐，此物也就只有我手上这一个独苗，你们还说贵吗？”
什么——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吃惊道：
“弄了半晌，原来此物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一个啊！那、那这神器，你又是从何得来的呢？”
啊，孟渔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王顾左右而言他道：
“我失忆了，醒过来随手一摸就在怀中，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唉——”
说着，他赶紧瞅着杨士清定睛道：
“先生，棋局为大。若是先生不方便，，反正身无分文，我就不下注了，免得耽误了正事！”
“说的也是——”
杨士清点点头，但还是叫人将说好的一千五百文钱送到了投注处，交给账房记上了孟渔的名字，这才转身道：
“现在清场，请对局者顺序就位。坐定后，不得喧哗，不得求助，不得干扰对手，中途一旦离席即刻自动判负。”
孟渔听了几句，突然哎呀一声，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
用时，还有对局双方用时！
如果不确定用时，一旦有人恶意钻空子，一看棋局不妙，拖着就是不下子，自己孤零零一人，又怎么跟这些地头蛇耗得起呢？
正惶恐着，杨士清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根据大唐律法和长安围棋公会之棋士公约，参照历代棋品棋规以及皇家棋待诏大棋士指导，本次擂主座赛事对局规则，将采用本店量身定制棋规，胜负判定皆以此为准——”
“其一，白先黑后，攻擂人一律执白先行。”
“其二，第一轮由鉴棋人第一个攻擂，其余九名攻擂人可以留在棋局旁十米外旁观，但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商讨棋局进程。”
“其三，第二轮开始，除对局者之外，所有攻擂人均须清场，但不得擅自离开本店，尤其是顺位对局者，直到赛事结束。”
“其四，对局者每方用时一个时辰，合计两个时辰。用时用完，若棋局没有结束，以多胜子数者为赢棋一方。”
“其五，擂主座一方，由本店提供免费食宿。攻擂人除当天对局者，一律食宿自理。”
“其六，鉴于契约精神，擂主座以及十名攻擂人如有自行下注赌金，无论输赢，本店都将抽取其赌金的一成作为佣金。”
“其七，擂主座坐擂成功，由本店给予二十贯钱作为擂主座酬金，在依律扣除大唐各项赋税后一次性支付。”
“其八，所有投注，在对局者弈出第一颗子后自动截止。”
“其九，未尽事宜，本店有最终定夺权。”
说完，杨士清健步走到擂主座前，目视着中人和现场裁决引着鉴棋人徐徐走来，然后看着他坐在棋局前，这才清清嗓子，分别看了一眼孟渔和鉴棋人，示意道：
“二位准备好了么，我要宣告鸣锣开局了？”
鉴棋人顿时精神抖擞，望着孟渔一抱拳道：
“孟公子，在下周昶，忝列本店百里客栈鉴棋人，目前四品棋士。职责所在，公子小心了，我将全力以赴击败你！”
孟渔认真地看他一眼，淡淡点头道：
“说得好，周先生，给予对手的尊重就是最大的尊重，所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着，两人彼此点点头，随即看向杨士清。
杨士清见状，马上一挥手，立刻有人抱着一个沙漏跑过来，将它放在棋局旁的一张独凳上，然后将手放在沙漏底部的挡板上，目视着他。
杨士清肃然点点头，伸出五根手指道：
“二位，我数五个数，最后一下，即是棋局正式开始，场外也将鸣锣收金，投注截止。如此，本掌柜就祝二位棋上见高低，场下万贯来喽——”
孟渔听着，忽然暗暗点头道：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古人古棋。
虽然围棋发展到千年之后，整个围棋体系尤其技战术早已日新月异，而且随着AI人工智能阿法狗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围棋这门古老艺术的固有世界，甚至在将所有超一流棋手打到授两子局后，俨然已经以“围棋上帝”之尊凌驾于整个人类之上。
但是，围棋的精神，文化和思想内涵，却是一个再高超的机器也都无法触及和体会到的灵魂与境界！
就像现在，即便是简而化之的一个开局铺设，这种在现代早已淡化了的对局仪式感，就足够令人肃然起敬。
又或许，自己这场莫名其妙的大唐穿越，会不会就是因围棋在后世的嬗变与阿法狗的出现有关，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沉思中，一声清脆的鸣金锣声，蓦然传入耳中。
孟渔不由得一惊，定睛一看，眼前的棋盘上，已经多了一颗晶莹的白子。
再一转眼，一身精炼的杨士清，已经不见了身影。
十米外，是十双大睁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五味杂陈的意味。
在大唐中的第一场棋局，就这样开始了吗？
孟渔恍惚了一下，扭回头，不由自主地在对面的鉴棋人周昶脸上，投去深深一瞥，然后缓缓抬手，在自己脸上使劲搓了搓。
迎着孟渔的目光，周昶莫名其妙的心跳了一下，嘴巴动了动，急忙又抿紧嘴唇，让自己重新纹丝不动，回到了正襟危坐姿势。
正式比赛，可不像平日里在这二楼喝茶聊天下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刚才若是冒出一个字来，他就可能被现场裁决记上一笔。
这样的动作多了，就会涉嫌犯规，他可不想因小失大，就此被判定输棋而出局。
那样的话，这辈子就别想再在棋坛混饭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