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流转正如那匆匆的时光,视线纠缠恰似曾经深入骨髓的爱恋。
彼时,两人虽同是沃顿的高材生,可是直到在美国的第二年才相识,而且还是在纽约大学学生排演的一场戏剧中相遇的。
那个时候正是暑假,韩依和林浩泽在莎翁名著《仲夏夜之梦》中客串了山林中的精灵,巧合的是两人都是为了帮朋友顶缺。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戏剧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的从费城赶到纽约了。
巧合的是在回城火车上他们又再次相遇了。
生活如戏,不是吗?
而一旦对某人上了心,那么每一次的相遇都会被放大。所以在宾大校园中以前的擦肩而过都变成了后来的驻足闲聊。然后在那个圣诞假期,他们游遍了美国,也确定了男女关系。看似水到渠成,平平淡淡,可是对于韩依和林浩泽而言,却是难能可贵的。两人平常都是以英文名字称呼的,倒也没有刻意地隐藏身份,只是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问过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他们平素低调,在美国宝马之类的车也是普通,更别说是在沃顿的华人圈子里了。所以两人直到分开之后很久,才知晓各自的身份。
而那时的故事显然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两个了。
林浩泽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大厅内传来一阵鼓掌声,一曲已毕,看客们虽觉得不够尽兴,但终究会给足场面上的面子,纷纷拍起手来。
“这些人真虚伪。”韩叶附在韩真的耳边低声抱怨着。明明想看姐妹夺夫的戏码,给本就跌入低谷的韩家再加上点笑料。可如今即使内心鄙夷着却又不得不给林浩泽面子。自己把一曲简单的华尔兹跳得跟木偶剧一样,她们依然违心得拍得响亮。
她看向大厅的落地玻璃厅,仿佛透过那片黝黑,看到了林浩泽和韩依的浅笑低语。
“你难道对这种聚会还抱有什么期望吗?”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拉回她的目光道:“手怎么这么冰?我帮你去拿衣服,我们回去吧。”
在某些时候韩真最懂韩叶的感受,比如那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以及爱而不得的痛苦。所以照顾她,想让她过得开心一点,也像在弥补内心的另一个自己。
“阿真,这样会不会······”
“你来过这儿就已经算是对他有所交待了。”瞥了一眼庭院方向,“何况他又何曾顾虑过你?此时此刻,你有任性的权利。”韩真轻轻一笑,又拍了拍她的手,“等着。”
摸了摸手上还残存的温度,韩叶心中那种孤寂感渐渐得被温暖取代:这个世上温暖依旧。
“你应该还是我的未婚妻吧?这样迷恋地看着一位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异性,是不是有点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林浩泽高大的身影阻挡了她的视线,语气不阴不阳的,表情依然是那副捉摸不定的模样。
其实林浩泽从来没有对她特别过:从最开始的疏离客道,之后的厌恶冷漠,最后永远都是阴阳怪气,也有过那么一两次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
还记得某次他醉酒之后,她情不自禁之下轻轻地吻了他,没想到他却回应了,唇舌之间,滚烫火热。
可当他睁眼之后,第一句却是:“怎么是你?”
有时人们会说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可是他的这句话却像一把刀,没有斩断情却捅了她的心窝。
他不爱自己,她很清楚,可是她对他的爱已经融入血液,遍布全身的经络,让她哪怕明知不会幸福,也依然如飞蛾扑火,配合着他所有的要求。除了那次醉酒,他从来没有吻过她,但只要他两一出现在人前必是一对恩爱的恋人模样。林浩泽演技一流,恩爱秀得有时候连她都觉得是真的。
她从来不奢求他会对她怎么好,毕竟婚是她愿意订的,路是她选择走的,是苦是甜,她都可以承担,哪怕他看不起她的喜欢。
可他不应该利用这份感情去伤害她的家人,其实韩家她所得到的真心也就只有她爸爸和阿真了,可他最后还是毁了她这小半辈子里仅有的些许温暖。
要是知道那个“你”是韩依,那么她就不会死揪着他不放了。
可惜啊,世上没有读心术,更没有时光机。
“林浩泽,你知道的。”韩叶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叹了口气,不是没有痛彻心扉地哭过,歇斯底里的闹过。
只是哪怕玻璃中的自己已经狰狞得宛如怨妇恶鬼,伤她至此的人,却依然面无表情,只留下一句:“你知道的。”
她知道吗?她知道林家爸爸逼着他订了这个婚,知道自己付出所有对面的人依然没心,知道那区区5%的股份是她所有的价值······
事已至此,一切罢了吧。
“这几天你都说没空,明天下午我在家里等你,我们把关系整理一下。”
“关系?”他嘴角轻扬,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有趣的词,“我亲爱的未婚妻啊,如果你说的是解除婚约的话,我劝你省了这个力气吧。”
韩叶记得对林浩泽属于一见钟情,现在想来自己当时应该是发着39度的烧。
终究还是学不会母亲的那种洒脱啊。气急之下,韩叶想要去拿旁边桌台上的杯子。可杯子拿起的瞬间顺带捎上了整块台布,整个香槟塔就那样直直得往她这边倒过来。
迎接她的不是昂贵的香槟和坚硬的水晶玻璃杯,而是一个令人意外的怀抱。林浩泽一手托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嵌在了他的怀里。
“砰!”“哗啦啦!”人倒地的声音和杯子破碎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你没事吧?”异口同声的询问,来自不远处的一男一女——韩依和韩真。相互看了一眼对方,各自上前扶起自己关心的对象。
林浩泽一边轻轻的推开韩依的手,一边慢慢走到韩叶的身边,附在她耳边道:“你要是想泼我香槟,也不用赔上香槟塔吧?”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韩真,向着门外走去。
韩叶看着满地狼藉,想着不要出错,不要出错,最后还是这样。自己永远是韩家最没有用的人,唯一会做的事就是给家族丢脸。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男男女女轻蔑的目光,没有同情,更没有善意。
这些人有着最为优越的资源,一个个都自诩为绅士和淑女。他们出生于名门望族却丧失了人最基本的善意和同理心。家族利益和个人利益,家族间的斗争,同室之间斗争,早就磨灭了人性中最后的一点美好。这样的人既不相信美好,也不需要美好。
万物众生,各有各的活法。她也没必要将自己的观念强加于他们。
本想他们会叫服务员来收拾一下,可是莫名其妙的,整个大厅只剩下一群华衣美服的看客,看着她盯着一地的残渣手足无措。最后的一丝希望也随着韩依戏谑的目光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韩叶的瞳孔里。
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呢?父亲去世的时候不是就已经麻木了吗?说不出是对亲情的失望还是对上流社会的厌恶。韩叶感到上方的水晶吊灯似乎更炫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