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众人鱼贯而入,胡一统却没有跟着进去,反而停在了门口拉住了武文昭。
“年兄,你怎么在这?”
武文昭并非骄横跋扈之人,只是死者与其关系甚大,一时间乱了心神有些口不择言,如今见到了胡一统,二人本就有些交情,此时就像见到了老朋友一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统兄,这是我家啊,屋里躺着的,是我爹啊!”武文昭悲从中来,一开始本就忍着,如今情绪乍开就像那收不住的江水一般,决堤而出,哭声丝毫不比先前在大门之外听到的女人差多少。
胡一统心知对方父亲新丧,于是说话的语气也拿捏了几分,最叫人拍案叫绝的是,他居然还在脸上挤出了两行泪水,搀扶着快要哭晕的武文昭道:“伯父何等样人?那是人中豪杰!大唐上下何人不知?怎会?怎会如此?”
被胡一统这么一吹捧,武文昭哭得更伤心了。
“老天不公啊!老天不公!”
胡一统本来就是做做样子,谁知道武文昭顺杆爬,此时更是顿足捶胸,那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得昏死过去了。
胡一统赶忙安慰道:“年兄,你放心,我胡一统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找到害了伯父的凶手!但是年兄还请节哀,且找个地方跟我说说有关案子的事情,我也好仔细分析。”
武文昭感激的拍着胡一统的肩膀,总算是缓了一口气,随后在胡一统的搀扶下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屋内的大理寺众人没有理会门外的胡一统和武文昭,此时众人正各司其职仔细勘察着现场。
死者武延恩双手拿着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他的脸上双眼圆瞪,并且张着嘴,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整个书房规制很整齐,也没有搏斗的迹象,只是书案上摊着几张写了字的白纸,另外还有几张写了诗词的纸好似随风飘落在了地上。
李璄缓步走到书案之前,躬身捡起了地上散落的纸,只见上面写了一首诗,似是武延恩所作:万古秦时镜,从来抱至精。依台月自吐,照壁影分形。依依天女来,澄澄物象生。云天皆洞鉴,表里尽虚明。但见人窥胆,全胜响应声。妍媸定可识,何处更逃情。
“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发现?”王潮音见李璄捡起那张写着诗词的纸久久出神,心知可能有什么发现,于是走到李璄身边问道。
李璄摇了摇头,将那张纸放回了桌子上。
“只是一首诗词,但是可以看得出死者很有才情,这诗写得很好。”
“没想到大人也对这诗词感兴趣,以前还真没察觉到。”王潮音笑道。
“你没察觉到的事情多了。”李璄回道。
就在这时,裴笑皱着眉头摇晃着脑袋走了过来。
李璄看出他若有所思。
“你发现了什么吗?”
裴笑摇头。
“没有,窗户没有出入的痕迹,大门一直都开着,也不存在破门而入的说法。”
“但是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发现啊?”王潮音问道。
“我只是发现了一些。。。不知道和案子有没有关联的事情。”
王潮音没忍住笑了出来,还真是第一次见裴笑这般模样。
李璄知道裴笑是一个谨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裴笑确实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说说看啊。”
裴笑正色道:“我刚才在屋子里仔细看了一圈,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于是我就去问了今晚当值的下人们,但是他们都说武大人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王潮音疑惑道:“就这?就这也值得你愁眉苦脸的?”
“你等我说完,但就是因为武大人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这才最诡异。”
李璄也来了兴趣:“怎么说?”
裴笑说道:“我听府上的下人们说,最近一个月武大人有些奇怪,他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自言自语”,好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但是有好多下人都表示,武大人确实是在自言自语,整个书房之内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们曾经在武夫人的授意下去刻意探查过,武大人确实是在和什么人聊天,有来有回的,不像是发癔症,但是武大人从不让人进书房,所以她们也只能在外面听,没敢进来。而我说武大人今天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也是因为他今天还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李璄猫眼微眯道:“哦?还有这种事?走,再去找那些下人问问去。”
“等一下。”三人刚要离开,刚才始终在房子内转圈的沈云姿突然制止了三人。
“怎么了云。。夕彤?”
李璄这才发现现在出现的不是沈云姿,而是沈夕彤。
只见沈夕彤站在大厅正中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的脑袋似乎是在脑海中模拟着当时的案发现场一般,左右的看着,在她的脑海中隐约看见了武延恩死前做过的一些事情。
良久,沈夕彤缓缓睁开了眼睛道:“死者死前这个屋子里确实应该还有一个人。”
“何以见得?”李璄问道。
“死者死的位置正对着椅子,而且离得很近,向后仰着,从复原他原来站着的位置来看,应该是正对着椅子上的什么人说话。这是第一点,第二点,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书房里的油灯有问题?”
李璄神色一动,环顾书房,如果将书房分为左中右三个区域,书案所在的右侧所有的油灯都点着,而中间区域则只点了两盏,一盏在武延恩死亡的椅子旁边,另一盏则在一面看起来十分古旧的镜子旁边,至于左侧存放书籍的地方则完全没有灯火。
王潮音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李璄幽幽道:“个人习惯。”
“没错,之前裴笑说到了一点让我灵光一闪,武大人从不让人进书房,那就是说屋子里的灯亮起还是熄灭全看他个人习惯,左面放书籍的位置完全没点灯,说明他一般不会去那边,而中间点了两盏是为什么?当然,可以解释为照路用,但是问题又来了,若是照路他干嘛不两边都点?武府可是皇亲国戚,不缺这点钱吧。我们再说回刚才,武大人完全可以把整个书房都点亮,却偏偏左侧没点灯,这说明他只是用到哪里,哪里的灯才会亮。但是却偏偏点了这一盏离正堂更远些的一盏椅子旁边的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里当时坐了人,所以他才会点灯,所以他才会走过来,然后死在这。”
李璄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转头看向了那面旁边同样点着一盏油灯的镜子,联想到刚才看到的那首诗文,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微笑。
“嘿嘿,有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