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少爷,宁少爷!”如玉摇晃着霸宁身体,霸宁一口浊气吐出,幽幽还阳。
如玉将霸宁扶起盘坐其身后,想要用元气为霸宁续一口生气,怎奈由于刚才冲穴受了内伤,元气怎么也提不起来,反而又是吐出一口血来,身子摇摇欲倒,有白衣人突然穿窗而入将其扶住。
白衣人先是为霸宁把了把脉,然后望了如玉一眼,道:“霸宁只是晕厥过去,应该并无大碍,倒是姑娘你受伤不轻呀。”
如玉睁眼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问道:“敢问前辈是?”
白衣人道:“我算是这小子的长辈,姓风,你就叫我一声风叔叔好了。”
“风叔叔。”如玉叫了一声刚要试探起身,被白衣人止住,道:“你受伤匪浅,如不及时医治怕是要留下隐患,你不要动,我先为你疗伤。”说着盘腿坐于如玉身后为其运功疗伤,半晌后疗伤结束起身道:“万幸还算及时,姑娘只要好好将养一下应无大碍了。”
如玉顿觉浑身轻松,起身施礼道:“多谢风叔叔出手搭救,飞鸿拜谢。”白衣人伸手止住道:“我曾与药王有过几面之缘,刚才为姑娘疗伤时感觉姑娘内功路数似乎与药王一脉相承,不知可与药王有何渊源?”如玉道:“药王正是我的爷爷。”白衣人恍然道:“怪不得。”随即皱眉道:“那姑娘为何会栖身这种地方?”如玉脸红了一红,道:“说来话长,我与爷爷这次入辽本便是为他来的。”如玉冲霸宁一指,继续道:“路上爷爷突然有些急事要去处理,我便自己先过来了。只所以委身此地,是因为这纨绔少爷是此地常客,便于观察罢了。”
“原来这样。”白衣人望了霸宁一眼,道:“这小子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如玉当下简要将霸宁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白衣人越听越是心惊,脸上充满怒色,双手骨节咯嘣作响,背后剑匣内的宝剑也嗡嗡作响不已,最后直接哼了一声,俯身摸了摸霸宁脸颊,眼中隐然有了泪光,说道:“孩子,都是叔叔不好,这些年苦了你了,其实叔叔早就想来看你们的……”说到后来慢慢起身也不打招呼,拂袖穿窗而去。
“宁少爷。”如玉感受着霸宁渐渐平稳下来的脉象终于松了口气,望着霸宁苍白瘦削的脸颊愣愣出神。
“啊……”霸宁一声呻吟,慢慢睁开眼睛。“你醒了。”如玉声音中透着惊喜。
霸宁轻咳一声,盯着如玉片刻,轻笑道:“真好看,这就是你本来面目吧。”
“哦。”如玉陡然想起脸上面具被霸宁撕了下来兀自忘记更换,赶紧回头往脸上一抹,再转过头来已变换了面孔,不着痕迹道:“你说是不是我本来面目。”
“厉害厉害!”霸宁赞道:“怪不得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都快,今天终于算是长见识了。”
“你找打!”如玉咬牙切齿,举掌佯装往霸宁脸上打去。
“哎哎,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霸宁抱头龟缩连忙讨饶,引得如玉噗嗤一笑,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霸宁站起身来,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落下去,也看了地下一眼什么也没有,便没太过在意,望了望如玉道:“从你将陈冉冉搀到床上那一刻就知道你并没有恶意,否则就不仅仅点住你穴道那么简单了。问题是既然你并非来找麻烦的,那么这些日子一直暗中跟踪,甚至不惜假扮如玉又是为了什么?”
如玉望了霸宁一眼,顾左右而言他道:“本来以为爷爷是故意夸大其词,想不到你这些年的经历比着爷爷的讲述还要夸张,真是难为你一步步挨着走过来了。原先我有些搞不懂你为何要故作放浪,搞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形容,为何每次发作又躲起来独自承受,在每个人面前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现在我似乎有些懂了,你故意搞得让所有人讨厌你,不是因为你不爱他们,而是不想让大家跟着担心跟着痛苦罢了。”
“呵呵,”霸宁冷笑,“现在的女孩子还真是自以为是,想当然的很呢。”
“故意将你们父子的关系搞得那么僵,敢说就是处于你的本意?难道看着大帅难受你真的就那么开心?”如玉反问。
“不要跟我提霸岳!”霸宁怒道:“若不是他,我娘亲怎么会死?!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算是什么男人?!大帅,哼哼,狗屁!”
如玉望着面目有狰狞的霸宁缓缓道来:“既然你这么痛恨自己的父亲,却为何从不敢让他看到你刚才的样子?宁可让大家误解,也不肯让大家跟着担心难受,你背上背了一个壳,不是想保护自己,而是想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罢了,你以为这样大家就高兴了?还真是自以为是的家伙,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大家不忍心戳破这层窗户纸,就是不想让你更加伤心而已。你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结果却导致大家相互伤害,你自以为好伟大,何尝不是真残忍!”
霸宁抬头,冷笑,“我总算明白了,是霸岳派你来做说客的吧,他还真是处心积虑,什么都做的出来……”
“你……”如玉有些愕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良苦之言竟然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今天我站在这里的确与大帅有关,但大帅却从没有要我做说客的意思,你从来都不会知道大帅背后为你做过什么。无论你原谅与否,大帅和天下所有父亲的想法同样简单,他只是要自己的孩子好好活着,甚至为了这个单纯的目的可以付出一切!宁少爷,我知道你一直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可不知你想没想过,当年你母亲的死受到打击最大伤害最深的其实正是你的父亲呀!”如玉字字如针,针针刺在霸宁心上,其实这些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霸宁默然半晌幽幽冷笑道:“不可否认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说客,霸岳这次还真是找对人了。”
虽然经过风姓前辈的及时疗伤,但禁术过后的虚弱感这时也悄然涌了上来,如玉蹙了蹙眉,知道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我是一名大夫,根本不是什么说客,我医得了病人的病,可惜却医不了病人的心,宁少爷既然始终这样想,咱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告辞!”如玉转身欲走,霸宁伸手拦住,道:“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呢,岂能这样就走,若是他日相见,我总不能称呼姑娘如玉吧。”
如玉身子一晃摆脱了霸宁拦截,幽幽道:“我是谁叫什么有那么重要吗?你好自为之,希望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吧。”如玉身子一纵穿窗而出,霸宁指尖残留如玉衣袂带起的冷风,摇头苦笑:“霸宁呀霸宁,连个姑娘也不如,你可真够没用的。”
霸宁隐约想起什么,探手摸了摸胸口,凤凰胆果然消失不见,大骇之下借着灯光望去,只见地下碎成一堆碎片,有什么东西在碎片中忽隐忽现闪闪发亮。
“咦?这是什么?”霸宁俯身向亮光抹去,手指尚在空中,亮光突然悬浮而起飘到眼前,却是一个如骨如玉的圆环,上面似乎刻有字体,霸宁细看,字体细若蚊足浑如天成,赫然是佛门六字真言,不觉用手指着随口念了出来:“唵嘛呢叭弥吽……”话音未落圆环光芒一放,嗖的一下窜到手指之上,随着光芒隐去,紧紧贴在指上再也取不下来了。
霸宁手指前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定格。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浮起了浓浓的迷雾,触目一片朦胧,周围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生机,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自己。
“喂,有人吗?”霸宁拢嘴大叫,声音甫一出口,便被无边的空旷吞噬,丝毫无法引起任何回响。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霸宁毫无头绪,忽然有隐隐笑声传来,开始极小,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天地间都充斥着笑声,“哈哈哈……”,犹如雷声滚过震耳欲聋。
“你是谁?”白雾茫茫无人回应,那笑声渐渐收敛下去,声音却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后呵气,霸宁汗毛炸起猛然回头,腕上天街小雨直指前方。
天街小雨名字诗意,却是一种十分歹毒的暗器,这种暗器一旦启动,将会从针匣内瞬间爆射出密如牛毛的细针,前方两丈之内了无活口。因针出无声无息,取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之意,故名天街小雨。
隐隐雾气中有黑袍男子的身影若隐若现,霸宁凝神细望,见那男子容颜绝美气质妖异,竟然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年纪,就那样微微闭了眼睛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纯黑的袍裾在雾气中轻轻曳动,恍若鬼魂。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哪里?”黑衣人不答。“别跟我装神弄鬼,小爷可不吃你这一套!你要是再不开口,假鬼我也让你变真鬼!”天街小雨牢牢锁定黑衣人,霸宁自信,在这个距离内黑衣人一旦稍有异动,将会直接被射成筛子。
黑衣人毫无反应,若非曳动的袍裾和飞扬的乌发,让人直以为是一尊雕像。
“咦?”霸宁皱了皱眉,因为他竟然透过黑衣人身体看到了后方翻涌的雾气,“难道自己真的撞鬼了?”右臂锁定黑衣人的同时左手轻轻向黑衣人捅了过去,却在眼看离着黑衣人还有三尺距离的时候突然弹起一个透明的光球将他手指弹了回去。
“竟然是封印结界!”霸宁一惊后退,那黑衣人陡然睁开眼睛,晃身向他飘了过来,霸宁大惊之下本能反应,腕上天街小雨机括轻响,细如牛毛的金针激射而出。
霸宁保持着站定的姿势呼呼喘着粗气,眼前却已经没有黑衣人也没了雾气,唯有被金针击碎的瓷器碎了一地。
“竟然是一场幻觉。”霸宁摇了摇头,“可刚才的那种感觉也太过真实了吧。”翻涌的雾气,弹出的结界,晃身扑来的黑衣人,甚至耳边犹自残留着黑衣人扑来时带起的冷风。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霸宁摸着指上的骨白圆环,撸着试了试,圆环竟似在指上生了根毫无所动。
“这玩意儿难道本来就是一枚戒指?可是它为何会藏在凤凰胆中?难道娘是要通过这枚戒指告诉自己些什么?”霸宁神思飘飘,“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百折不挠,破而后立!娘,难道你是要告诉我这些吗?”霸宁摸着戒指,仿佛看见母亲站在面前,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呵呵,果然。娘,既然如此不如就叫它涅槃戒指好吗?”母亲微笑颔首仿佛赞许。
“这又是什么?”就在刚才有东西掉落的地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地上出现了一团黑黢黢的绳索,过去弯腰捡起,绳索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丝毫的分量。
“为什么刚才地上明明没有东西,现在却出现了?还是说它一直就在那里,只是刚才无法看见?如果是这样,现在为什么又能够看见了?”霸宁敲了敲有些胀痛的脑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放电般一闪一闪,“身着奇装异服的老黑和老白……陡然飞来的黑索……脱体而出的魂魄……”想起来了,这就是老白手中用来捆绑帮自己的那条绳索,霸宁恍然一拍大腿。忽然有“嘤嘤……”的啜泣声传来,听出是陈冉冉在床上哭泣,霸宁顺手将绳索往怀里一塞,向床边走去,陈冉冉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梨花带雨哭的好不伤心。
“陈冉冉,你醒了。”霸宁解了穴道将陈冉冉扶起。
陈冉冉扑在霸宁身上大哭道:“霸宁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听信那些谣言跟着瞎起哄。”
“刚才你都听到了。”霸宁问,陈冉冉使劲点了点头。
霸宁呵呵一笑,道:“没什么的,我就那副德行,别听那个如玉什么的瞎说,你呀就是耳根子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陈冉冉赶紧摇头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知那样子的,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看你跟那些姑娘那样……我就忍不住生气。”
霸宁心痛的摸了摸陈冉冉头发,指着她秀气的鼻子道:“跟屁虫,你都知道什么呀,你呀不过一个长不大小屁孩罢了!”
陈冉冉挥拳抗议道:“我才不是小屁孩呢,不过比你小了几个月,霸秀姐还夸我长大了懂事了来呢!”
霸宁脑海中现出老姐板着脸教训的场景,心有余悸道:“我姐的话你也当真,我姐还说终有一天我会成为霸家顶天立地的男人,骗鬼呢,切!”
“霸秀姐说的没错呀,我一直都相信呢!所以霸宁哥哥你一定要加油呀!”陈冉冉脸颊依旧挂着泪花为霸宁加油打气。
“小屁孩,原来你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人就是带你到青楼勾栏鬼混的男人呀!”霸宁自嘲道。
“哼!”陈冉冉噘着嘴,“我再也不信你了,我觉得如玉说的没错,你呀其实就是那只躲在龟壳里不敢出来的臭乌龟!”
“我是乌龟,我是乌龟,开什么玩笑?”霸宁指着自己鼻子,“我让别人当乌龟还差不多!”
“又来,不理你了。”陈冉冉起身扫视周围,问道:“如玉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