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除夕说来便来，各家挂上红灯笼，贴上楹联，也算是喜庆。
长恭的手一向最巧，钟离芙看着红纸在她手里变着不同的花样，羡慕极了。
“海棠你快来瞧。”钟离芙叫来铺被的海棠，主仆三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
没过一会儿，长恭便剪了几个窗花，让下头的小厮贴在窗上，这棠梨苑也装扮起来了。
云碧蘅本早就让钟离芙预备着府里的除夕夜，可上头下旨，叫钟离玮携妻子入宫赴宴。皇上请了各世家，明面上是皇恩浩荡，实则也是为各位皇子选妻。
可奇怪的是，这回上头点名了要钟离二小姐一同前往，倒让钟离家上下费解。
她本想着守岁时偷偷溜出府去寻月人，如今也只能作罢。她写信传给月人说明缘由，并告诉他初一晚再去寻他。
拿起信纸吹干了墨汁，才塞进信封里叫下人送走。
云碧蘅为了叫她别丢了钟离府的面儿，给她做了身儿新衣裳，早早送过来让她试试合不合身。
且不论合不合身，这衣服所用的织锦布料便是京城难得的，她果断放弃了这身衣服，给云碧蘅送了回去。
这可不第二天，云碧蘅便来棠梨苑寻她。
“娘，我们是臣子，穿成这样合理吗。”钟离芙屏退了下人，拽着她的袖子跟她撒娇道。
“阿芙，你知道上头点了你的意思吗？”
钟离芙摇摇头，云碧蘅无奈的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阿芙啊，你父亲在朝堂中对立储之事一直处在中立，你是钟离家嫡出的小姐，明年又及笄了，若你嫁给了哪位皇子，便是要你父亲必须选择一方而立。”
她的女儿啊，还是个小孩子。也怪他们夫妻俩，平日里把她宠着惯着，半点伤害也不叫她受着，可过了明年生辰，她便是个大姑娘了，他们想护着也护不住了。
“可娘，女儿……”
钟离芙扭扭捏捏的低着头，捏着她的手。
“女儿有心上人了。”
云碧蘅倒是一惊，端详着她的脸问道：“哪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从未听你说起？”
钟离芙思来想去，此时还是不提为好，便跟她说日后再说。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也会被扯入朝廷上的争斗之中，可她知道，自小就生活在金丝笼里的翎雀是无法成长的，终有一日，疼爱她的父母，也无法再涉足她的一切。
窗外撒着飘飘扬扬的雪花，月光在雪地上折射光芒，可真是应了一句“瑞雪兆丰年”。
三十那日午时，钟离一家便乘上了入宫的马车，向紫禁城驶去。
钟离芙和钟离厌坐在后头的马车上，她看着哥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倚在他肩上问道：“阿哥今儿是怎么了，满脸阴云密布的。”
“也就你，如今还能笑呵呵的。”钟离厌掐了掐她的小脸蛋，说道。
钟离芙嘟囔着嘴，想着这能有什么紧张的，入宫又不是入囚牢。
“阿哥的未来已经定了，我不希望你的未来和我一样。”片刻宁静后，他突然严肃地说道，让原本不屑一顾的钟离芙鼻子忽然酸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他口中说的未来指的是什么，她还记得小时候的阿哥虽然成熟稳重，可不像现在这般，做事谨慎，步步当心。
他迟早是要承袭整个钟离氏的重任的。
马车摇摇曳曳，他们在宫门处下车，门口早有人迎他们进去为他们指路。
“奴才请钟离大人安，请夫人安。”
那公公带他们从侧门进了宫道，这偌大的大内王宫交错复杂，若不是有人带着他们，根本找不到路。钟离芙一路挽着哥哥的手，跟在钟离玮夫妇后面，打量着周围景象。
走了许久，便到了昭和殿，上头的匾额是当今圣上亲题，这种大大小小的宴会基本都在此地举行。
公公就引他们到此处，四人前后脚进了大殿，已有不少来宾。
昭和殿的庞大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光是柱子便也是要数一阵子了，更别提棚顶上镶的各种珍宝。远处的高台上一张金黄龙椅引人眼目，它是权力的象征，也是无数风波的始作俑者。
殿内自有宫人告诉他们坐在何处，四人相继落座。
不少官员来此敬酒，多半是来奉承钟离玮的。江祁旗开得胜，小小年纪立下战功，既替江氏重振门楣，也是他这个养父教导有方。
只可惜江祁今日染了风寒尚在病中，就没随他们前来。
钟离芙知晓到了宫里有些事儿便不能放肆，桌子上的东西便是动也不敢动，只得玩着腰间佩环。她瞧着人陆续来齐，看对面的空位逐渐坐满，却都是些不熟悉的面孔，便拉了钟离厌询问。
“阿哥，那些人你可都认识？”
钟离厌抿了一口酒，同她小声说道：“对面左手第一个坐着的，是二皇子李良儒，皇后之子，已与闻人家小姐婚配，膝下有一子今年已五岁有余。挨着的是四皇子李良晟，母亲是妃位，这次宴会便是他代为主持。”
“怎不见五皇子和灵徽姐姐？”
她此话刚落，便听见身后头二人出声道。
“在这儿。”
钟离芙回身，看见李灵徽和李良玞站在他们后面，笑意晏晏。
他们赶紧起身，同他们行了礼。
“你们可真是，说了多少次了不必拘束。”李灵徽把他俩扶起来，狡黠一笑，便过身挽上钟离厌的胳膊。
钟离芙看着她，浅笑嫣然。
“阿芙，好久不见。”
她之所以被点名进宫，是他向皇上提起的。
因为今天，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好久不见。”钟离芙冲着他笑笑，自从上回梅林一别，他们却是很久没见过面了。况且他是皇子，本就不大在宫外游荡。
李良玞看见她鬓间发簪歪了，便伸出手要替她挪正。钟离芙看着他手伸过来，下意识一躲，低着头不敢看他。
李良玞见状，勾起笑意。
“你的发簪歪了。”
钟离芙伸出手摸索，果然是歪了，便又重新插了一下。“多谢。”
“阿芙，你不必和我客气的。”
“我们是朋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