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见,铜镜秘宝上方,除了洪祖之外,空空如也。
谷平倒不感到意外,也是出于疏忽,谷平没想到有人会在一件秘宝之上生活,是以自从来到方圆之地以后,从未对其上方详加探查,更未曾动过想要对其进行探查的念头。直到洪祖现身,谷平这才暗责自己的粗心大意。
同样让谷平不感到意外的,还有洪祖本身,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一身气息起伏不定,面色略显苍白。一切迹象表明,谷平心中的猜测似乎是对的。
没有立即上前,直到洪祖状态有所好转,谷平这才低声问道:“前辈,你受伤了?”
之前洪祖体内排出了大量的黑色瘴气,这些瘴气绝非好物,也不太可能是洪祖本身的修为大道。再结合洪祖此刻表现的虚弱无力,谷平才会有此一问。
洪祖并不避讳,直言道:“十六年前的老伤了,没什么大碍。”
想法得到验证,谷平心有所思。是了,阮妙妙曾经说过,这座瘴林,就是十六年前才突然形成的,也就是说,十六年前洪祖重伤在身,躲到这里疗伤,通过不断排出体内瘴气,这才衍生出了现在的瘴林。
沉吟片刻,谷平又问:“前辈因何受的伤?”
洪祖叹道:“说起来惭愧,老夫早些年猖狂不羁,不听人劝,硬要闯那劳什子的嘉阳劫谷,结果不幸,中了劫谷内残留的一道瘴气神通。”
“嘉阳劫谷!”
谷平吃了一惊,对于这个地方,自己虽然未曾亲至,却也经常听人提起。无他,只因洪祖口中的这个嘉阳劫谷,乃是当今天下最为声名赫赫的大凶之地,并且没有之一。
相传,嘉阳劫谷之所以生成,同样是在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十六年前,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两位世外高人,这两位高人修为之高,就连当今天下站在武道巅峰的那几位绝顶之人,都有一种望洋兴叹的感觉。两位高人相处的并不融洽,反而仇深似海,方一现世就大打出手,而他们交锋的地点,就在嘉林、阳山两大山脉之间。
那一场大战打得惊世骇俗、天崩地裂,战斗的余波据说可以传到千里之外,坐落于嘉林、阳山两大山脉之间的大小门派,一夜之间几近覆灭。
战场近处,没有人能在那惨烈的争斗余波里侥幸苟活,能够亲眼目睹并且幸存下来的人,均是遥遥站在极远的地方观望。
大战持续了整整一月有余,这才逐渐平息下来,这时候有人冒险前往探查,却发现争斗的两位世外高人虽然不见了踪迹,但是战场上却依然存留了他们大大小小的无数神通。
这些神通算是两位世外高人争斗的残余,虽然无人操控,却是依旧彼此征伐不休。而一旦被这些彼此征伐的神通波及,进入此地的武者均是难逃厄运。要么身死,要么重伤,只有极少数得天之幸的武者,才能勉强苟全保身。
不仅如此,嘉林、阳山两大山脉经过这场大战洗礼过后,坍塌大半,原本高高隆起的险山峻峰,此时已变成了数十丈之深的幽幽谷地。也正是因为这片谷地占据了原本嘉林、阳山两大山脉的大部分地盘,是以才会被人们称之为嘉阳劫谷。
嘉阳劫谷存世十六年,洪祖也是十六年前在那里受的伤,也就是说,洪祖极有可能就是在那场大战平息之后不久,第一批进入其中探查的武者之一,并且是相对幸运的那个。
嘉阳劫谷的传闻曾在世上喧嚣一时,到了如今,关于它的传闻更是被人们添油加醋,传的神乎其神。
谷平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人们的杜撰,毕竟凭一己之力,而行高山为谷之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如今看来,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一路走来,曾在谷平面前展示过修为的武者,洪祖当仁不让,乃是最为强大的一个。谷平猜测,眼前的洪祖,应该就是当今天下站在武道巅峰的寥寥无几的几个强者之中的一个。这么强大的一个武者,却被嘉阳劫谷中残留的神通重伤,并且一伤就是十六年,到了现在依旧被这道神通的余威折磨着。
同时心中也很好奇,嘉阳劫谷中争斗的那两位世外高人,竟然有一人会把瘴气当做自己的武修大道,当真不可思议。
没有顾及谷平的惊讶,洪祖坦然道:“小子,老夫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屡次偷吃你的食物,自是老夫的不对,作为补偿,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来便是,不必做那些没用的铺垫。”
谷平了然,看来洪祖比自己想象的要好说话,自己一开始问及他是否受伤、因何受伤,确实是为了要给接下来的对话进行铺垫,一来这样可以找到恰当的切入点,二来可以通过询问洪祖的伤势表达自己对他的些许关心,赢得他的丝丝好感。不过洪祖既然如此直接,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谷平回道:“既然前辈开诚布公,那小子就有话直说了。”
“但问无妨!”
“第一个问题。”谷平迅速整理思路,问道:“前辈可是龙隐宗的长老?”
在谷平的揣测当中,以洪祖这么高深的修为,自然就是龙隐宗的长老无疑了,而且极有可能是三长老。
之前听阮妙妙说过,龙隐宗除去宗主神战飞之外,还有三名长老。其中大长老姓汤,二长老姓尤,至于剩下的三长老,常年游离于宗门之外,神龙见首不见尾,阮妙妙也不知道具体姓甚名谁。如今看来,这个所谓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长老,极有可能就是洪祖了。只不过与外界传言的不一样,洪祖并非一直游离于宗门之外,而是一直就在宗内,并且躲在瘴林之中疗伤。
洪祖回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谷平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洪祖似乎不想对这个问题解释太多,摆手道:“是与不是,老夫都是龙隐宗的人,如果没有必要深究,就行询问下一个问题吧。”
谷平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实际上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想要弄明白洪祖究竟是不是龙隐宗的人,至于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倒是次要的。因为对于再接下来想要询问的问题,都要以洪祖的真实身份为基础。洪祖虽然处在龙隐宗的瘴林之内,但也并不一定就是龙隐宗的弟子,也有可能是龙隐宗的友宗前辈,来龙隐宗借助宝地疗伤而已,只不过后者的几率极小罢了。
洪祖不想道明自己在龙隐宗究竟何职,或许有着他自己的考量,但对接下来的问题影响不大,谷平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第二个问题。”得知洪祖确实是龙隐宗前辈之后,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谷平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问道:“小子之前与小虚空兽的对话,前辈都听到了?”
洪祖点头道:“虽然并不全面,但也听得八九不离十。”
“那前辈可相信小子说过的话?”谷平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洪祖回道:“老夫没有道理不信。”
洪祖一语盖过,谷平却能听得明白。洪祖修为高深,以他的耳力,就算听不到自己与小虚空兽在其他地方的谈话,也一定能够将自己与小虚空兽在小山峰之上的谈话听清。这些时日,自己与小虚空兽的每一次交谈,都或多或少的提及了自己的处境,以及出身等问题。这其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不知道洪祖存在的前提下,都是发自真心,万不会弄虚作假。关于这些谈话,只要洪祖不是刻意刁难,就一定会在心底信上几分。
洪祖的坦率远超谷平的预料,问题的棘手程度立时变得轻缓下来,谷平再问:“既然如此,就不知前辈想要如何对待小子了?”
洪祖哼道:“我不过龙隐宗的一介罪人,又能如何对待于你?”
罪人?谷平有些不解,怎么看都不像。之前听阮妙妙提及,龙隐宗一众高层对瘴林似乎都很敬重的时候,谷平实际上就已觉得此话说的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一座充满瘴气的密林,怎么能用“敬重”二字来形容呢。后来得知了铜镜秘宝的存在,“敬重”二字才显得稍微合理了一些,但也只是合理,并不贴切。如今看来,龙隐宗那一众高层真正敬重的,既不是瘴林,也不是铜镜秘宝,而恰恰就是洪祖。
既然能够得到整个龙隐宗高层的敬重,洪祖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罪人呢?
洪祖看出谷平心中所想,解释道:“作为宗门前辈,不顾后辈劝阻,非要以身犯险,结果闹成如今这个鬼样,既不能为宗门出力,还平白污染了偌大一片药园,不是罪人又是什么!”
谷平了然,原来洪祖口中的罪人,竟是这个原因。可是尽管这样,有些事情还是不敢确定,试探道:“第三个问题,小子其实一直心存疑惑。前辈既然已经知悉,小子被龙隐宗当成了奸细,就算前辈心底对小子有几分信任,可是为何一直躲在暗处,而不出面将小子擒拿,交由龙隐宗处置呢?龙隐宗门规森严,一切讲究按章程办事,就算最终查明小子确实不是奸细,可也得先将小子缉拿,而后慢慢查证不是?”
洪祖冷哼一声:“小子勿要多想,老夫之所以不将你绳之以法,并非不愿,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