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里的数个小时里,几个人经历的事情充分的证明了白冉的经验的泛用性,还有浣谷山要塞的特殊性。
沿着唯一的一条林间道路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四人来到了下一个要塞,但是这个要塞比起浣谷山要塞,怎么说呢……
更符合天青对于中世纪的幻想。
首先是一座高大城堡,用大石块垒成,女墙和箭垛之类的常见防御设施清晰可见,还有一条小小的护城河绕城而过。
要塞外有大片大片低矮的小屋与农田,有许多穿着破旧肮脏的农民们在农田中劳作,有几个人在汽车驶过的时候会短暂的抬头看她们一眼,双眸中满是麻木。
而且他们在劳作的农田中种植的并不是粮食,而是一种不到一米高,在茎杆顶端开着大红色的花朵。
车子从农田中间的道路驶过,天青看着那些大片大片的红色花朵,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
“罂粟。”
她下意识就张开了口,用中文念出了那些植物的名字,紧接着又自嘲的笑了一下——不会吧,不是是个大红色的圆形花瓣的花就是罂粟,如果这些农民们种了罂粟的话自己吃什么?而且真要是种植罂粟的话也不应该这么光明正大的种吧?
而靠在靠背闭目养神的墨裳听到天青发出的声音,朝她那里看了一眼,然后也百无聊赖的看向了窗外。在看清外面的景象之后,她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然后又望向了天青的方向。
“……”
她张了一下嘴唇,但是又紧接着紧紧的闭上了;然后她看了一眼身边也在闭目养神的白茗,选择了继续转头看向窗外。
很开,车子开到了一处关卡旁,几个穿着皮甲的士兵走上前来。
“停车停车停车!”一个没戴头盔,腰间挎着刀,看着吊儿郎当的消瘦男人大声嚷嚷着。“车上拉的都是什么?!干嘛来的!”
“欸~长官,这不是我带几个妹妹出门旅游吗?你看,兄弟们都挺辛苦的,早检查完早完事是吧?”
白冉再次摆出了那张几乎让天青认不出来的讨好的笑脸,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子,然后主动向这个消瘦的男人伸出了手,握住而且上下晃了晃。
而在两人握过手之后,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笑着把右手插进了挎包。
“是啊,都是为了讨生活,不然谁在这里成天风吹雨打的,你们也挺辛苦的。”
说着,他晃了晃手。
“这辆车没事,放行吧!”
于是两个人把拒马抬开了,白冉微笑着向男人点了点头,然后顺利的驶进了这个叫做雀鸣涧要塞的要塞;然后在要塞中驶过了大概一百多米的距离,又从另外一头穿了出来。
“?”
天青歪了一下头,好像她的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这座要塞存在的意义真的不是单纯的就是为了收缴过路费吗?而且这路还不是高标准的高速公路,而是泥土路?
“好小。”
看着前面出现的带二个检查站,而且几个和上一个检查站如出一辙的吊儿郎当的士兵走向了自己,天青总感觉有一口老槽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浣谷山要塞那种是将城镇与要塞结合起来了,这种占地面积不超过一公里,领民们在城墙的保护之外生活的要塞才是常态。”
经过要塞的时候在其中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民生设置,天青看到了不少正在操练的士兵和马匹,主干道上只能看到一个酒馆样式的建筑,但是只有穿着皮甲的士兵在其中进进出出;别说浣谷山要塞里的那群杀马特们了,这里连一个平民都看不到。
白冉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的,再一次完成了一次行贿以后,车子重新的发动。
这座要塞因为周围的农耕面积实在是太大了,没法做到像浣谷山要塞一样的完全占据隘口,让想要绕行的只能徒步从旁边的树林摸过去;因此如果白冉愿意的话,完全是可以直接驾车冲进路边的田地里,然后绕过这座建筑……不过那样的话稍微有点刺激,因为这条要塞后面也是森林,能够行车的道路也只有一条,必然会通往下一座要塞;所以如果自己真的为了省几克朗的买路钱这么做了,除非弃车,否则只要自己抵达下一座城市肯定会迎来守军的亲切的问候。
看着周围站在农田里劳作的,看起来麻木不已的农民们,天青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白冉。
“他们,种植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特色作物吗?
“yingsu。”
白冉瞟了一眼倒车镜内的红色花海,然后说的是一个天青所没学过的单词,当然,这个词的通用语的发音并不是yingsu。
“好吃……吗?”
“噗嗤——”
白冉笑出了声。
“这东西不是主食也不是菜,是香料,具体怎么用倒是没尝试过;但是这东西主要的目的不是吃,主要的用处在药用方面;它提取物也可以当镇定剂,但是过量使用有上瘾的可能。”
药用,镇定,上瘾,其实整句话的关键就在这三个单词上。
“这是……毒?”
天青并不知道这个瞬间自己的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她好像听见自己攥住自己的裙角的时候,布料发出的呻吟声。
“不算……吧?”
白冉歪了一下头。
“这东西的提取物小剂量的吸食或注射并不会导致人的死亡,还会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如果不是听说上瘾了几乎不可能戒掉,我其实也想尝试一下来着。”
“绝对不要!”
天青的声音有点大,一下就将白冉以及后座假寐的两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这种……绝对!不要!尝试!”
看着天青认真的,甚至因为激动而发红的小脸,白冉一愣,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反驳,而是……解释。
“我知道啊,上瘾这种事情很麻烦的,我也不打算为了舒服来注射任何有可能会导致上瘾的东西,但是要是真的没办法呢?”说着,白冉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连接着一个针头的,没有任何标签的迷你牙膏管,在天青的眼前晃了晃,“比如我疼的站都站不起来了呢?而且那个时候我还需要继续作战才能活下去呢?在那种情况下就算以后可能上瘾我也没有选择,至少上瘾比死掉了要好。”
至少上瘾比死了好。
“这是,特殊,情况!”
这大概是自从三人相遇以后,天青对白冉说话最严厉的一次;即使她的身高才到白冉的腰,但是结合她认真的神情和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话语,竟然给了白冉一种面前的小不点很有威严的感觉。
“绝对……不要!为了,快乐,使用,药物!”
“……”
白冉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了呼吸,脸上的表情有点很复杂……类似于参加一个超级大佬的讲座,然后知道这位大佬说的很有道理,然而我们专业不对口所以你说的这些玩意和我有个毛关系啊的那种……认同的同时又有着事不关己的很微妙的抗拒感。
“我当然明白这个,所以目前为止我一次都没用过,以后也争取吧。”
“能不用,就,尽可能,不要用!”
“明白明白。”
被那双认真的红色眼睛盯着自己居然感觉到了有点不自在……像是上课的时候被教导主任、班主任、还有家长联合盯着一样,浑身都不舒服。
白冉点了点头,然后错开了视线,继续看向前方的道路。
见白冉不说话了,于是天青也沉默了。
没有被这种东西伤害过的民族是无法理解到禁毒的重要性的,比如某个用大麻叶做国旗的国家,和某个被打过药的大麻叶毒死了很多人的国家就不会理解我国为什么对于任何可能成瘾的药品的管控都那么严。
就像的大人向孩子传授自己的人生经验的时候,孩子们永远不会马上虚心接受,而第一反应肯定是:
你好烦。
就算你再怎么向孩子强调烧开的水会让自己受伤,关门的时候要快点抽出手,地滑小心可能摔倒,吃糖会咳嗽他们都不会记住;直到小手被滚烫的水烫伤了,被门挤了,地滑摔了一个屁股墩,咳嗽的连睡觉都没法睡的时候,知道自己亲自品味过这份恶果的时候,他们才会意识到过来人的经验是对的。
再虚心的接受,也不如一次亲身的体会。只有受伤了,痛了,才永远刻在骨子里,永远的忘不掉。
……不过有的经验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有,我也希望你们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