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再次停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半黑了,太阳在在地平线上只剩下最后的一丝;半边天空都被黑夜所侵蚀,最后晚霞只占据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而且还在更快的褪去;而这个时候的四人已经完全的离开了天食国的势力范围,也离开了森林,进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
沿着车子在草原上碾压出来的道路行走,周围几乎看不到任何野生动物的存在,这让想要打一些野味的白冉有一些失望,而天青却有点庆幸。
自己为啥会感觉庆幸呢?因为吃不到野味而庆幸?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这条路线附近的野生动物要么被杀光要么逃光了。”
车子的附近还有一具属于某种不知名的动物的尸骨,从尸骨头颅的切口判断这这只野兽生前应该是有一对巨大的角的;白茗走下了车子,看了一眼这具已经彻底腐烂的,但是还有大半血肉留存的尸体,以及尸骨上平整无比的切口,神情有点厌恶,然后转头对着白冉说道。
不久前在抱怨怎么周围什么动物都看不见,所以不能打猎的白冉则是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正常情况下,草原上这么大块的尸体早就已经被食腐的动物吞噬殆尽了,不可能任由它腐烂干燥,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附近被杀死的生物实在是太多了,浓重的代表着死亡的气息让食腐动物都不敢靠近这里。
“唔——”
墨裳跳下了车子,双手抬起了,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在那个瞬间她的长跑的宽袖从手腕直滑到腋窝,露出洁白而纤长的手臂;同时因为她的身体竭力向后伸展,于是她的的曲线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
被衣袖扯起的褶皱下显现出两片浑圆,柔软的布料服帖的贴着她的身体,往下扯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从肋骨的最末端一直到腰肢,再到平坦的小腹,属于少女的最美妙的身姿一览无余……只是并没有人欣赏到了这个瞬间的美丽。
墨裳露出了如同猫般慵懒的表情,几秒后才双手垂下;手臂重新的被袖子所遮掩,身材的曲线被单调的黑色所遮掩,恢复了那副好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古井无波的样子,只是眼角多了些泪花。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一边低声的说着,声音有一些不清楚,一边抬起手擦掉因为困倦而流出的眼泪。
“我们准备扎营——”
正在从后备箱往外拆东西的白冉回答道,然后她思考了一下,有什么能够放心的教给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的任务……答案是没有。
接下来要做的任务无非就是两个,做完饭和扎营。做饭就免了吧,她害怕眼前的这个人给她们下毒;而扎营的话可是体力活,而墨裳的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不是经常运动的那种;再说了她目前的设定是帮了自己大忙的大佬,让她去干这种粗活累活?这就好比你同学看你可怜于是借了你作业抄,你抄的时候他客套的问一句还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吗,于是你哦了一声,然后头也不抬的说:
“帮我把今天的值日干了吧,顺便班里的饮水机没水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过分。
“——你休息会就行,看你的样子大概是不习惯坐这种车吹一天的风吧?饭菜很快就好,你可以打会盹。”
而听到白冉这么说着,墨裳低头摸了一把脸……手里几乎全是尘土,自己现在的风尘仆仆的脸上应该已经多出了好几道的手印吧?至于关于这种车子的乘坐体验,确实是称不上习惯——大概也没人真的能够习惯坐着这种为了可靠性而牺牲了舒适性,所以减震硬的一比车在颠簸的泥土道路上颠簸大半天。
搓了搓手指,然后墨裳向前走了两步,本来她想开口解释什么,大致就是“哥们谁跟谁啊,咱仨客气个啥”之类的话;但是最后她在引擎盖的旁边停下了脚步,然后皱眉,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
从车子的前面饶了过去,墨裳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小小的天青蜷缩起身体卧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头枕着一件团起来的不知道属于白冉的还是白茗的还是这辆车的原本主人的衣服,正在调整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如果诸君无法想象这幅画面是什么样子的话,请参考这是一只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绒球,在优雅的舔爪子的猫。
“天青。”
墨裳压低了声音。
“嗯?”
天青半睁开闭上的双眸,神态略显迷茫;可以看到她的瞳孔此刻已经放大了很多,因为她蜷缩在座位下所以躲避了最后的光,她的整个身子都几乎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只有半睁着的双眼在反射着绿色的幽幽的荧光——
那双眼睛真的在黑暗中发光!
感觉自己力能扛鼎的健壮身体也快被颠散架的天青只想趁着白茗姐妹埋锅造饭和安装营帐的功夫先歇一会,当一只快乐的不劳而获的米虫——努力什么全部都去死吧!谁要做小说主角啊!吃饱了睡睡完了接着吃,没事靠着自己这张祸国殃民级别可爱的脸蛋蹭吃蹭喝她不香吗?
“汝和忍冬、半夏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忍冬是白冉的假名,而半夏是白茗的假名。
墨裳的手肘撑在车门上,放松了身体,对着虽然和自己说话,但是完全没有把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打算的天青说道。
“妾身和……白……半夏姐姐?”
天青的脑海里下意识的就浮现出了自己把白冉整个人打腾空的那一拳,以及白茗骑在挨了一发泰瑟枪所以无法动弹的自己身上把自己的双手捆起来的一幕,然后是三人间好像事后的交谈……
不对。
幼女本来在打架的,好像马上就要重新合上的眼皮一下就睁大了。
这个女人在套话!她在套我话!
所以我该说什么?是说真话还是瞎造一个相遇的场景?如果说真话的话鬼知道这人会有什么反应;要是说假话的自己可没有跟白茗他们串过供,要是她再去找白茗他们问不就露馅了?而且不论我究竟是说真话还是假话,我现在愣神的时间都有点太长了……哦豁,完蛋。
在墨裳的眼中,这个身体柔软的小不点先是沉吟了一下,接着整个身体都绷紧了,然后两人间迎来了一个长达五秒的沉默;在这个期间中,天青双目中的绿色光点的跳动速度在加快——这是因为她眨眼的速度在增加,因为紧张而增加。
“汝不需要那么紧张。”
墨裳沉吟了一下,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我们是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她发出的声音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再也没有听到过的语言,那是……汉语。
猛地,天青忘记了呼吸。
——虽然白冉是说过这个世界上是有着许多穿越者的,但是这才多久自己就撞上了一个?而且还是一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
“你也是——”
“嘘——”
噤声。
天青抬起双手,捂住了嘴巴;那双瞪的大大的眼睛在看着墨裳的脸,在最后的太阳消失前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面孔;然后她一个咕噜跳到了地板上,往白茗和白冉的方向望去——
在远离路面的野地里,两人背对着这里,白茗在摆弄着一个小型的燃气灶,而白冉则在铺帐篷下的防水垫,她们都没注意到这里的对话。
“你也是穿越者?!”
“是的。”墨裳说着,脸色看不出来什么变化,然后往后看了白茗姐妹一眼,“她们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啊,话说,诶——”
她是想问墨裳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在这里都经历过什么,但是复杂的语言从心中涌到喉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组合成能够出口的语言,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直到眼泪滑落。
“我我我我我……”
该死的,为什自从来到这具身体里我就那么容易的哭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身体的激素导致的?因为生理原因导致我降智而且更加感性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这个世界还是很有趣的……”
墨裳蹲了下来,轻轻的抱住小声抽泣的天青,拍了拍她的后背,但神情也是不可抑制的有一些落寂。
“……只是再也回不去家了而已。”
这句话她用几乎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说的,张开的嘴巴里发出的,几乎只有微弱的气流声。
“……”
两人花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心情,然后天青看着白冉的脸,发出了一声痴痴的笑声。
“在这里遇到了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的感觉……真好。”
在异国他乡,永远也不会去家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和自己说着同样语言的人的感觉……真好。
不知不觉间,天青的戒心已经消散了大半,这种感觉很奇怪,就是明明知道眼前的人不熟悉,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有可能欺骗自己,但是却好像在心里有一个人对自己说:你可以相信她!
在面对白茗姐妹的时候是这样,在面对墨裳的时候也是这样,这是一种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呢,还是因为我对于她人实在是没有戒心呢?所以自己愿意相信每一个人?
——除了那种明显对自己表现出威胁的,比如那个被自己穿胸击杀的精灵。
……他不是人,真的不是人,字面意义上的而不是作为一种修辞手法的不是人。
“你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你看起来很厉害啊,那些士兵都不敢拿你怎么样。”
天青问道。
“二十多年吧,我来到这个世界,我是穿越到一个婴儿身上的,所以从来没有用过我们世界的语言,目前为止除了你以外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不,还有一个的,除了你以外还是有一个人知道我身为穿越者的身份的。
想到那个有着一头如火般的红色长发的背影,墨裳的心脏就一阵阵的绞痛,她抬起了手按住胸口,语气故作轻松。
“比起那些士兵为什么如此的尊敬我,另一件事更加重要。”
“什么?”
“绝对,绝对不要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以后就算有人用你熟悉的语言询问你是否是穿越者也绝对不要回答!”
黑色眼睛紧紧的盯着反射着绿色荧光的眼睛,墨裳的声音无比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