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怎么说?”
天青一副非常不解的表情——实际她也确实非常非常的不解。
“我有个朋友——”
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真的是我的朋友。”
似乎看穿了天青是想这么说,墨裳特别的强调了一句。
“而且他已经死了。”
哦,那这不可能是:“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了。
“他是自杀,你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
“为什么?”
天青并不是太好奇,但是为了让这个话题延续下去还是开口问道。
“他在课本上学习到了关于这个世界有许多穿越者的知识了以后,跟许多人悄悄的说过自己是穿越者,而不知道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大人们,于是他们都知道在一群孩子中隐藏着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墨裳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天青去思考了一下这意味着什么,突然身体战栗了起来。
“不管他的外表和灵魂是什么存在,他的内在都不是精灵;而且他自称自己是从婴儿时期就穿越了,但是没人知道他是不是取代了原本的那个少年精灵的灵魂,因为所有的魂穿与意志穿越的穿越者的身上都无法被任何手段探寻到任何被修改过的痕迹,就算一个人被穿越者所取代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他增加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但是不论如何,他都取代了一个本来应该诞生的精灵少年。”
“有许多人认为他依旧是精灵族的一员,但是更多的人认为……他是个杀人犯,即使穿越与代替谁并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但是也要为他的行为负责。更何况没人知道他穿越前是否已经建立了成熟的三观,所以他是否能够真正的作为一个精灵融入我们的群体,而不是以后万一听到‘家乡的声音’后立刻倒戈。”
“他被所有人排挤,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无论是陌路人还是此身的父母,所有的所有人都讨厌他,就算有那么一些友善的声音也无能为力……最终他无法承受这份压力,在绝望之中选择了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绝对不要暴露你是穿越者的事情,明白吗?这个世界有许多人对穿越者的态度是友善与好奇,但是也有很多人在仇视着穿越者;想象一下如果你未来有了一个小孩,有一天你发现他的内在被一个陌生的灵魂所取代,你会有怎样的心情?”
想一想如果自己的孩子,或是某个要好的朋友,甚至是自己的父母,有一天突然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你会有怎么的心情?
只是想一想天青就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也许……穿越者就是一种错误的存在?
——那个瞬间,就算是本身就是穿越者的天青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我只是警告你,绝对不要暴露;这个世界对穿越者友好的人很多,但是只要一万个人中有一个仇视着穿越者的,你就要去提防不知从何处捅出的刀子……这不值得。”
“你遇到的两个人都不是仇视穿越者的人,这很好,你很幸运。”
墨裳勉强笑了一下,然后换回了通用语。
“稍微休息一会吧,估计距离做完饭还有一段时间,这路好颠……”
一边说着,她从副驾驶的车门旁边走开,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在后排座躺下,而天青仍然呆呆的站着,在思考墨裳的话的含义。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白茗抬起了头,把一边耳朵上的拾音降噪耳机摘下,冲着白冉的背影吹了一个口哨。
“干嘛?”
正在砸帐钉的白冉回过头,然后看到白茗的嘴巴无声的张合。
“又是……一个……穿越者。”
白冉挑了一下眉,放下了手里的锤子走到了白茗的身边,和她围着那个小小的锅子一起坐下,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种无论是天青还是墨裳都听不懂的语言——亚季语,这是来自白茗姐妹家乡的语言。
“『黑』也是穿越者?”
白冉特地没有指明墨裳的名字,而用了一个颜色来代指;避免万一墨裳能听到她们的话,因为听到和她的名字相同的发音的声音而警觉。
“听起来是的,她还去警告『青』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白茗说话的时候为了避免被察觉,同样也省略掉了天青的名字,用了一个她名字中包含了的颜色作为代号。
“看不出来,还是个好人呢,让她搭这趟顺风车不是一个坏的选择,要是我们就绝对不会想到让天青注意不要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白冉捏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这次要不要捎她远一点?直接带她去机场?”
“不是不行,反正我们不是太着急,只要没钱了随便找个地方当几天雇佣兵……”
然后她没有把话说完,就陷入了沉默;燃气灶的暗淡火焰在跳动着,舔舐着锅底,将两人沉默的面孔照的忽明忽暗的。
“所以我有的时候真的会想,去思考『青』所说的话,我们……为什么要去夺走别人的生命,那并不是生存所必须的,我们并非是为了生存而战斗……”
“只是有点沉迷了而已,是吗?”
白茗接住了白冉的话,然后伸手把燃气瓶的阀门关掉,看着火苗渐渐的缩小,白茗抬起左手,作手枪装,然后高高扬起。
“嘭~就像这样,一条生命消失了~这会让我们有一种我们随意的掌控他人的生命的感觉,不是么?”
“而且:‘我并不是为了欲望而杀人!我只是为了服从命令,或是为了更好的服从命令而已~’这样?很好的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内心中的不适消失的更快,甚至可以让其因为杀人而产生的这件事彻底的消失。”
“我……”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
白茗摇着头,打断了白冉的话。
“我不敢说我比你了解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但我至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傻,或者说,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样子要稍微聪明一点。”
说着,她抬起手,拇指和食指像捏在一起一样,但仔细看她的指尖之间其实还有那么一小点的缝隙。
“从我们正式入伍,正式的成为亚季的国属佣兵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回归阳光下的普通生活了。或许有一天我们会金盆洗手,但那不会是现在,毕竟我们除了作战……还会些什么呢?不对——”
突然想到了什么,白茗抬起了头。
“我们可以去当雇佣兵教练,或者加入哪个国家当军警之类暴力机关的教官也可以,但是你愿意吗?”
我愿意吗?白冉在思考着白茗的话,然后张了张嘴。
我当然是——
“……”
最后她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你犹豫了,这就说明立刻脱离现在的生活并不是你对于未来规划的最迫切的目标,你并不讨厌我们现在的工作,只是因为『青』的话而产生了一定的对于未来的怀疑;因为你一直都知道,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其实都是‘邪恶’的,只是曾经我们一直都很在试图将其忽视,而『青』却将其点明了。所以我们才有了现在的这场对话。”
她伸手,将挂在手边的一根长杆上的油灯拎在手里然后站起来,于是她的整个上半身都陷入了黑暗中,而白冉的整个人都被照亮了,虽然那光昏暗无比。
“在你和『青』的对话之前,我和『青』也聊过这个话题,她问我‘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现在我将这个问题送给你。”
整张面孔都陷入黑暗之中的白茗,如此的说着。然后她伸手敲了敲陷入了沉思的白冉的头,将油灯递给她,然后指向一旁的帐篷,用通用语开口说道:
“去把帐篷搭好,记得覆盖上伪装网,然后把油灯放里面,等你差不多忙活完了这边也应该能搞定了,让那边一大一小两个人的休息会吧。”
等到油灯放进了被搭好的帐篷里后,这个小小的营地就正式的陷入了一片黑暗,在多云的夜里,再也没办法从天空上被肉眼观察到,当然,此处指的是人类的肉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中突然传出了白冉的声音:
“让『黑』把『青』带走怎么样?大概,她真的不适合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会考虑的。”
白茗悠悠的回答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